聽見響動,惠枝快步入內,將地上收拾了。皇帝將目光從那隻碗上收回,轉頭見東方永安垂頭一言不發盯着自己的手,剛想安慰兩句,發覺水珠落下,在潔白的紗帶上暈開一小抹水漬,心頭一震,出口的聲音連他自己也陌生:“別哭,一碗藥而已,再煎就是。”他握住她的手腕,避開傷處,“會好的,我不騙你。”
東方永安抽回手,不言不語鑽進薄被,背對着他。
回到自己寢宮,苻宏烈第一次失神坐了許久,直至魏陶的聲音響起:“經公子求見。”
“誰?”
魏陶恭謹重複:“經無雙經公子。”
雖然他總是神出鬼沒,來去隨意,但這個時候在南陽皇宮見到他還是叫苻宏烈頗爲訝異。“不歡迎我嗎?”眼前的人依舊意氣風發,依舊欠揍的笑容。只是那意氣風發卻讓苻宏烈甚覺礙眼:“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是說……”
“長陽再見嘛,我記得。可我覺得我不回來瞧一瞧,你就要忘了咱們長陽再見的約定。”經無雙攤手,“瞧你的臉色,這些日子過得不大好哇?”
“朕能有什麼不好?”皇帝板起臉。
“你哪裏都好,就是有人不好,而這不好會傳染。”經無雙不客氣地在另一邊坐下,熟稔地給自己倒了杯冰鎮果漿,“你那隻鷹的事我知曉了,你說你何必?鷹就該在天上飛的,才叫人憧憬,你折了她的翅膀,那不成一隻廢鳥了?你可喜歡?”
“你成日陰沉着臉,別人想不知道也難。”經無雙砸吧兩下嘴搖搖頭,“原先只要扣住人就是,她能交出那玩意自然好,不能也罷了,橫豎那種有傷天和的東西少用爲妙。沒有她,安字軍不足爲懼,早些時候你就該趁勝追擊,叫安字軍沒有時間穩住已然亂掉的步子,撕碎安字軍,拿下丹州、利州往北推進就不成問題,待到你佔據大半個北辰,那李明修和大雲兵又有何可懼?可你呢?偏只顧你那隻鷹,到手了就縮回千流城。你捫心自問,你是非那‘地獄之火’不可,非那‘煙花’不可嗎?‘地獄之火’安字軍自己都沒幾顆,至於‘煙花’,你好歹也有‘小煙花’,拿着它與北辰對轟,我不信不成。”
苻宏烈斜睨他一眼:“在你經大公子眼裏,都是一句話的事,有什麼難的?”
經無雙訕訕一笑:“好啦,打仗的事我是不那麼懂。但你現在就好了?人給你折騰成這樣,你自己也沒落得個好。就問你何時纔有心思揮軍北上?只怕你都不記得自己的雄心了吧?”
“經無雙!”苻宏烈語氣裏帶了警告的意味,經無雙閉嘴。他道:“該幹什麼我自有主張,用不着你提醒。”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不介意說給我聽聽?”
“有一件事,等處理了這件事……”他摸出一隻狼尾掛飾,掛飾是他讓惠枝從東方永安那裏摸來。等了卻那件事,徹底斷了她的心思,他才能收拾自己紛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