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第 633 章 第 633 章
    李徵在屋前躊躇地轉着圈,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摩挲掌中的方盒,他終於鼓起勇氣來求一個結果,並且他對能得一個好結果是抱持信心的。

    身後門扉打開,雲英的聲音傳來:“今日怎來得這樣早?”

    “晚些時候還要去……”

    “進來吧。”雲英轉身回屋,他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坐回最常坐的窗邊。李徵在他面前坐下,不一會兒老元送來早點,雲英將小瓷碗遞到他跟前:“我早晨喫得清淡,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不合,也請將就。”

    李徵喜笑顏開:“怎會不合?”能在這樣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早晨陪在他身邊用一頓再尋常不過的早點就是幸福。人生無常,每一次的太陽昇起都值得珍惜。他端起小瓷碗喝一口,熬得如同白玉的粥香香糯糯:“好喝。”

    “喝完了,就走吧。你如今已是監國太子,不當隨意浪費精力。”

    “我明白,你說過的話我都謹記在心。”想起前兩日還去了回妓館,他有些心虛,但自己好歹懸崖勒馬,若非不光彩,甚至想告訴雲英,自己也是有自制力的,能得他一聲誇讚最好。“其實我來是有正經事,這些日子我難得機會來,不放心得很。”

    “不放心什麼?”

    “不放心你一個人。”裝心直口快,他現在信手拈來。他摸索明白了,面對雲英這樣的人就得心直口快,他會認爲至少還有坦誠這個優點,耍心眼是不成的,根本瞞不過他,只會弄巧成拙。“不能來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想,你在做什麼?有沒有人陪你說話?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我……”

    “我知道,你從前便是一個人,但現在不一樣了。”也不管雲英是否認同,他自顧自道,“所以,我就在想,要怎樣讓我來不了的時候也能陪着你。”他將藏在袖中的方盒放在案上推到雲英跟前,“打開看看。”

    雲英依言,打開方盒,內中是一枚玉指環,但非是扳指:“這個是?”他拿出指環細看了看,又轉兩圈,發現指環表面刻着水紋,水面上一隻似雁非雁的鳥兒正在遊玩;內側刻着一個英字。他疑惑地看向李徵:“何意?”

    李徵笑得頗有些不自在,言辭閃爍:“沒什麼,就是個小小的禮物,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它就代替我守在你的身邊。其實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看見它就能想起我。”

    “沒必要,你送的東西夠多了。”雲英目光落在矮案靠窗一側放置的瓶中,瓶裏插着有些蹩腳但卻豔麗的絨花紅豆,此外,進屋那面牆上擱着他們結緣的傘,畫案旁邊掛着他後來補畫的畫像。言下之意,看見這些也能想起。

    “多一個不多,你就當讓我安心。”

    “不說明此物何意,就拿回去。”說着他掃一眼他的手指,“你手上那枚跟這枚很像。”

    “被你發現了。”李徵將手上的指環摘下送到他跟前,其表面亦刻着鳥兒戲水,內側則是一個徵字。“你一定要問含義嗎?”其實他巴不得雲英問,“不是不能說,但你不可以罵我幼稚。”

    雲英給他一個“你先說來聽聽”的眼神,他清清嗓子:“這據聞是種叫灰雁的鳥兒,一生只找一位伴侶,終其一生不離不棄,至死不渝;而這個指環,名叫戒指,意思是……”他有些忐忑地望一眼對方,“將感情纏繞在指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宣告從此屬於且只屬於彼此。”話已至此,再不由退縮,他心一橫,勇敢問道:“雲英,我想套牢你一生,可不可以?我以李徵之名發誓,一生愛護你、守護你,爲你鎖心,忠於你,至死不渝。”

    “……”他看見雲英拿着指環的手僵在半空,良久,久到好似一生那麼長,他將指環放回盒中,“我,不能收。”

    李徵耳朵嗡嗡響,差點聽不清,他方寸大亂,急問:“爲何?我們之間……我以爲……”

    “你我之間,只是友人,別無其他。”

    “不對,你說得不對!你沒有將我拒在門外,允我靠近你、纏着你,送你的小玩意你一一珍藏,給你畫的畫你也掛起來。是你讓我闖入你的生活,現在卻說你我只是友人?別自欺欺人了,友人是這樣嗎?友人會如此親暱嗎?”他猛然抓住他的手,緊緊扣住,不讓他掙脫,“如果只是友人,那你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希望!可你呢?給我暗示,給我鼓勵,看着我越陷越深……耍我很好玩嗎?”他大吼。篳趣閣

    雲英垂下眼簾:“你忘了,我早就告誡過你,是你自己說,沒有迴應也沒關係。”他擡頭,目光中的冷意刺痛了李徵。

    “我……”李徵噎住,眼神閃爍,迴避着他的目光。他怕只要一眼,自己就能不爭氣地當場哭出來,“那你爲何……”爲何對他那麼耐心,爲何任他訴說曖昧不明的話?他有很多質問的話,但是哽咽住了,問不出來。

    “李徵,我不想你難堪,但是別再浪費時間,以及心意,回去吧。”

    李徵杵了許久,最終道:“好,好啊。”哼笑着轉身就走,走兩步又退回來,“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收回,如果你不要就扔了。”說罷,頭也不會地離去。

    雲英好似不覺他離開,對案上的方盒亦視若無睹,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伸出筷子夾菜,夾了幾筷也夾不起來,索性將筷子拍下,喊老元進來收拾。

    老元聽見了吵架聲,過來時撞見氣呼呼衝出去的李徵,入屋一看自家公子一副老神在在、一如往常的模樣,想說什麼對着他那張淡漠如水的臉又說不出來,嘆口氣收拾了碗筷出去。

    他家公子在窗前枯坐一日,夜幕降臨纔回了魂般喊他入內:“約定的是今日?備車,我去看看。”

    “那些事,兄長向來打理得清楚,哪裏需要您親自跑一趟。”雲英擡眼,他閉嘴。

    ***

    深夜時分,一輛頗爲寒磣的馬車在往城南的坑窪泥道上轆轆駛着。與繁華的北邊比起來,城南好似另一處世界,破敗、蕭條、孤寂,這裏住着的是最貧苦的人,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與蓬頭垢面的乞丐,犯了事的在逃者亦混跡其中,體面人絕不會出現在這裏,這裏的人去不了也不願去不歡迎他們的北邊。有人的地方就分三六九等,這裏就是最下等,甚至不如地方小縣,外頭的人瞧不起這裏的人,而這裏的人也不見得就瞧得起彼此。人說窮兇極惡、廟小妖風大,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唯一不嫌棄這兒的恐怕要屬棲息在枝頭的麻雀、烏鴉,有時候畜生的確要比人可愛那麼一點。

    因爲太破敗,所以即便一輛寒磣的馬車出現在此也顯得突兀。馬車離開泥道,拐入一條巷子,在一片殘垣斷壁前停下。幾名身着灰色布衫的人迎上來,將尾隨的乞丐趕開,朝車廂一拜道:“公子。”車上人聞聲跳下,一張金絲面具覆住臉龐,邊角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黑色斗篷從頭裹到腳。待灰衫人接過車伕丟來的繮繩,將馬車牽走,來人在車伕的陪同下往破舊得四面漏風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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