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和秦十三兄弟兩個,乘着常嬈的東風,順利接觸到了武安侯府在平江府的生意。
常嬈許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給沈家,但有要求。
這銀子來往,須有她的本家參與。
兩個‘名正言順’的本家侄子領到了跟前,沈濤只當兒媳婦有扶持小輩的心思,左右不過是兩個十多歲的孩子,就順水推舟,主動開口,邀了秦九和秦十三一同協理。
藉着常府本家小爺的身份,二人更是如魚得水。
在一羣掌櫃們的吹捧聲中,喫喝玩樂,大有把平江府好喫的好玩的逛個遍的勁頭。
後來,還是常嬈瞧不過眼,把兩個人叫到跟前,好生訓斥一番。
才教他們收斂不少,開始慢慢的親力親爲。
平府衙的賬目,去嶺南諸縣辦事,倒也跑得勤快。
福三見他們如此做派,心底更是放穩。
兩個公子哥在自家生意裏學着當差辦事,就是天賦過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明白過來的道理。
有了這層堅定,他待常家的兩位小少爺更爲信任。
一來,是爲了擺出一份誠意,讓少夫人看見他的作爲,真的是拿常家當自己人了。
二來,福三也有自己的私心。
旁人可能還不知道,他作爲武安侯最爲貼心的親信,侯爺的身子早已大不如前。
這些年又爲京城那位操勞費神,更是大有一落千丈之勢。
否則,趙姨娘那麼心靈神會的主,也不會着急忙慌的求到侯爺跟前,早早的就給二姑娘安排了退路。
但說一千道一萬,二姑娘再大的能耐,身上扣着庶出和女子兩個枷鎖,這武安侯府,也不可能落在她的手中。
世子爺祿蠹,眼巴前的這些主子們,挑來揀去,也只有少夫人有主事的能耐。
日後不管從哪位妾室肚子裏爬出個兒子,過繼到正房膝下。
沈家或許能效仿綏寧候府,也出一個掌家主事的老太君來。
他早早的把人情在少夫人跟前送滿,老侯爺百年之後,也算是給後背兒孫積福造業。
然而,福三這擡擡手的想法,更是教秦家兩兄弟如虎添翼。
也不枉蕭君浩替他們開口,討這個人情出來。
“……嘖嘖嘖,不愧是康王府出來的小少爺,短短几日,就把平江府的這一攤子理出了頭緒。”
蕭君浩笑着在常嬈跟前稱讚。
誇得是秦九和秦十三,話裏話外,卻捎帶着也替自己邀功。
常嬈只當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把手中的賬簿放下,同他正色商議。
“上次嶺南製造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蕭君浩臉上神色凝住,裝傻充愣:“這京城的事情,你看是不是回頭碰上了小九,你問問他?”
“你可是他們的蕭二叔,有你在跟前,我何必繞彎子再去找別人問。”
“……”
蕭君浩腦袋一垂,不再搭腔,低着腦袋,有模有樣的在那兒摳手指頭。
“蕭君浩!”
常嬈氣的臉頰鼓起,他這選擇性耳聾用的倒是順手。
“哎……哎哎!”
蕭君浩最善聽人耳音,馬上假笑着就走了過來。
“別生氣,別生氣嘛。”他狗腿的給常嬈捏肩,“先別急着怪我,實在是,哎……我這二叔做的實在是太沒有身份。”
常嬈拿眼睛橫他,“說到你的身份,我可是叫人去查了。”
“……秦九秦十三是出身康王府不假,可我的人將他們府裏出嫁的姑奶奶都查了,也沒有找到一個姓蕭的。”
康王府家風嚴謹,是皇親國戚裏爲數不多的不準納妾人家。
若真有一個姓蕭的二叔,翻開族譜一查,立馬水落石出。
蕭君浩被她當面揭穿了謊言,有一剎那的慌亂,轉瞬就嘆了口氣。
“罷罷罷……算是服了你了!”
像是放棄了掙扎似的,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她的近前。
用只有兩個人的才能聽見的聲音,跟她道:“我這蕭二叔身份不假,只是你查錯了方向。”
常嬈盯住他,想聽他說個正確的方向出來。
蕭君浩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了個三個字。
常嬈起先蹙眉不解,等回過味來。
才明白,他寫的是——“皇太孫”。
看了看掌心,又擡頭看了看他。
常嬈心裏更糊塗了。
當今太子,名下一兒一女,可聖上並沒冊封名分,若論資排輩,也只能稱呼一聲小郡王。
皇太孫這個稱呼,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
蕭君浩眸色愈深,提醒道:“平嘉十三年。”
一句話,常嬈只覺得從脊樑骨生出一股寒意,瀰漫至四肢,連指頭尖兒都微微顫抖一下。
“皇太孫?”她細細唸了一遍。
蕭君浩點點頭,眨眼示意。
當今太子膝下是沒有皇太孫,可先太子膝下,卻有這麼一位!
平嘉十三年,前太子莫名慘死,唯一的嫡子也在長春宮的火海里殞命。
自此,前太子一脈沒了延續。
“他沒死!”
常嬈覺得自己擱在他掌心的手,都在發抖。
“那你……”
蕭君浩笑着擺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做過七哥名下校尉,進京時爲了方便行事,就託宣平侯府的關係,安了這麼個名分。”
他雖沒把事情講的清楚,但這幾個名字出來,常嬈也大略知道了其中的隱情。
先皇后早逝,名下一子一女,皆是養在崔太后膝下。
後來,永安長公主又嫁去了青州,生下崔浩。
論親近,宣平侯府與先太子一脈,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
若說皇太孫在那場大火裏沒死,被崔家藏在了青州,也是最大的可能。
常嬈道:“那宣平侯這麼寫一直躲在青州,也是爲此?”
蕭君浩咧嘴搖頭,沒有否認,也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主子們的事情,我一個做小兵的,又怎麼會知道?”
“所以宣平侯入贅辛家,是那位的主意?”
蕭君浩依舊搖頭:“小侯爺性子頑劣,又貪圖美色,這我還真不知道。”
又是一問三不知的回答。
常嬈噙着笑,哼他一聲,伸手把人推開:“不否認就是應了啊。”
蕭君浩:“?”
“你們先是騙了一個辛榮,把皇上身邊的錢袋子緊緊抓在手裏,怎麼,這次派你來騙我?”
她蔑笑着起身,在圓桌前倒了一口茶,淺淺喫下,扭過臉,玩味的看着他的眸子。
蕭君浩臉上五味雜陳,她這話,叫人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纔是。
可若是不答,大帽子已經扣在了他的頭上,不答還不得當即就把他掃地出門。
……
思來想去,蕭君浩也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答案來回她。
“怎麼?啞巴了?主子教過你的那點兒撩人的小話,都記不得了?”
她眼神有些恣肆,高高在上的睥睨在他的身上。
彷彿只要他點頭應了,就能立刻叫了人來,把這個好看的騙子給杖斃。
“你不要這麼鑽牛角,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得有個目的不是。”
蕭君浩勸她一句,想把問題扯開。
“當初說要養我,不也是你自己提的。”
他是真想跟她好好過下去,才把這些毫不保留的交代了。
“所以才說你主子手段高明。”
常嬈登時變了臉色,脣畔勾起一絲諷笑。
崔家頂天立地的人物,這麼多年,竟然教出了這麼一套美男計?
得虧這天底下還有她和辛榮兩個女富商。
若是沒有她們,眼前這位,豈不是要去尋最大的象姑館,做個哪家大爺身畔見不得人的玩物?
一想到這裏,她就越發覺得有些煩躁。
她話裏那點兒羞辱,也教蕭君浩心裏煩的很。
自己雖說是在七爺手底下當過差事,但也不是人儘可婦的放蕩子。
相處了這些時候,他也對常嬈的脾氣有些瞭解。
這個時候若是他翻臉,說幾句狠話,他們兩個保不齊就只能走到這兒了。
在心底忖度一番,他才咬着脣,道:“我早就從鎮北軍脫了軍籍,以後不再是他們的人了,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常嬈道:“皇太孫都死而復生,從軍籍裏劃掉一個名字,那還不是個簡單地事情?”
鎮北軍名義上是王將軍統帥,可青州有宣平侯府一日,歸根到底,那就是崔家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