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些餐館裏炒出來的菜,全都是一羣沒有靈魂的軀殼。
但今天,他還是來了天達。
這就是身爲老餮的無奈,口味叼……並不能填飽肚子,人總是要喫飯。
而老周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後,覺得自己並沒有頓頓喫私房菜的資本,除了長嘆一聲“奈何”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做菜是不可能做菜的,自從家裏的老婆子走了之後,老周家的廚房就被封存了起來,裏面的物品擺設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天。
兒女雖然孝順,每個月也打來不少錢……但,做飯的那個人終究是不在了。
他今天來天達的目的很簡單。
天達開業不久,許多商家入住,老周想在裏面找出一家不那麼難以接受的餐館,加入自己的日常食譜。
“沒有夢想的油煙味。”
“嘖,大鍋飯的味道……”
“米式大餐,米國人的餐飲文化編成書能寫滿目錄嗎?”
從另一邊的浮梯走來,老周搖頭嘆氣的走過一家家店鋪,留下了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評價。
“咦。”
當走到一家餐館時,他停了下來。
“河底撈,好奇怪的名字,但……味道好像還不錯?”
老周的鼻子聳立着,鼻孔微微張開,貪婪的聞着從店裏飄來的香氣。
這是一家有靈魂的餐館。
老周如此評價道。
剛剛回來的蔣屹見到老周站在店門口,連忙迎了上去。
“大爺,您是要喫飯嗎,我幫您拿包吧。”
老周遞過手裏的包,跟着蔣屹走進了河底撈。
……
店內。
當老周夾起第一片牛肉放進嘴裏時,眼角,竟情不自禁的溼潤起來。
“大爺,不好喫也不用哭啊。”
一旁的蔣屹慌了手腳。
“你懂個屁!”老周白了他一眼,又夾起一片牛肉,“你有沒有聽到,這片牛肉的靈魂在歡呼?”
歡呼?
蔣屹看了一眼這片牛肉。
一頭死牛有什麼靈魂,如果它有靈魂的話,就應該在被屠宰的那一天用蹄子踏破那個屠宰場,而不是躺在這裏等待着被人排進下水道。
想了想,蔣屹認真的說道:“大爺,要不我打電話給你的家人吧。”
“滾滾滾,你纔有老年癡呆。”老周勃然大怒,揮手驅趕走了蔣屹,“你別待在這裏,我喫不香!”
將碗中的牛肉放進嘴裏,老周舒服的發出了一聲呻吟。
普通人吃不出來河底撈和普通的火鍋店有什麼區別,他們只是覺得“這家的火鍋好像比別家的好喫”,然後僅此而已。
唯有這種資深老餮,才能品嚐出,其真正的美味。
那香料與香料的配合,彷彿天底下,最美的樂章。
能被選擇題標註爲完美的配方,還能差了不成?
……
兩盤牛肉一盤羊肉下肚,老周打了個飽嗝,拿起旁邊的水,將最後的美味混着水一咽而盡。
“這麼好的店鋪應該讓其他人也來嚐嚐。”
然後起身,結賬,一氣呵成。
……
“開業第一天就這麼冷清,這家店,恐怕長不了。”
兩個鑫味的員工正在對河底撈品頭論足。
“確實,和我們鑫味競爭,真是不自量力。”
“工資高,工資高有什麼用,開幾天就倒閉了他們還不是一樣失業。”
“說不定,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不好好幹活在這幹什麼!”
吳店長走來,吼了二人一聲,隨後看了河底撈一眼,口中說的話有些若有所指。
“人啊,不能好高騖遠,咱們打工的,貪圖的就是穩定。
錢賺的再多那也是老闆的,只有老闆有錢賺,我們這些員工,纔有錢拿!”
最近這些員工聽說了河底撈的工資,一個個都有些人心浮動,是該好好敲打敲打。
吳店長心想,正好可以借河底撈做個反面教材,讓這些人明白,工資高,活不下去,屁用沒有。
吳店長一直信奉一個理論:“讓底層員工過得太好,只會讓他們胡思亂想”。
他卻忘了,在李鑫眼裏,他和這些服務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連請託的錢都沒有……”
吳店長有些不屑。
但隨即,他的不屑就保持不住了——一羣人熱熱鬧鬧的朝着河底撈走去,人數大概在二十人左右,大多數是中年人,只有一小部分是老頭。
“店長,他們這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子……”
“閉嘴,全是請的託!”
自家請了那麼多託,河底撈不可能不請。
吳店長這樣想着,感覺完成了邏輯自洽,然後心中的不屑更深。
“請託也不請個像樣的!”
……
事情是這樣的。
當老周在羣裏發完那句話後,和他一直不對付的老沈——也是一個老頭,便立刻和他懟了起來。
這兩個老頭,平時就以互懟爲樂,換句話來說,就是這倆人習慣了相愛相殺。
隨後倆人越懟火氣越大,然後老周就說了一句話,“你們來嚐嚐試試,不好喫我買單!”
隨後附近的老餮都被驚動了,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我看你多半是在吹牛!”老沈斜睨了老週一眼,“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真正的美味。
你上次就說自己發現了一家特別好喫的私房菜,結果還是一堆沒有靈魂的大鍋飯!”
“那是店主兒子下的廚,不是老店主!”老周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如果這家真的有那麼好喫怎麼辦?”
“那我就把桌子吃了!”
老沈哼了一聲,然後就發現老周的臉色有些不對。
眼神裏好像……有幸災樂禍?
老沈一直固執的認爲,自己的品味要比老周高,但現在也不敢確定了。
齊雲見一羣人熱熱鬧鬧的走過來,不敢怠慢,連忙迎了上去。
“給這老傢伙上一份我剛纔點的那個‘這河狸嗎’套餐,然後準備一張桌子!”
老周頭高高擡起,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老沈,你現在認錯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