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衛家屬 >第 194 章 錯了就要認
    蔡夫人和周縣令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戀人。

    周縣令雖然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但他成年後,家道卻已經中落。且就算中了舉人,那也只是被人尊稱爲一聲舉人老爺,若要做官還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家境好,大可以出點錢,捐一個小官噹噹。可如若家境不好,那就只有等待,等待上面的人退休,有位子空出來。不拼錢就拼運氣,運氣好一點,等上幾年,還是有機會的。

    所以在古代,就算中了舉人,也不算成功,很多人還要繼續寒窗苦讀。

    有天賦或者運氣特別好的人,諸如陸言拙之類,隨便考考也能高中的,是少之甚少。不然,周縣令也不會年近四十才高中,返回德清縣當個小縣令。

    當年,胡家之所以反對女兒和周璸的親事,也正因此。他們不敢賭,與其賭周璸什麼時候高中,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不如直接點,把女兒嫁給一個有錢人,來的現實。且蔡暻也不差,德清有名的才子,年紀輕輕就中舉的績優股。

    只是,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你算盤打得再好,也總有不如意的時候。

    誰能想到蔡夫人嫁入蔡家後,就彷彿中了詛咒似的,生的兒子連續夭折。丈夫的仕途也一蹶不振,別說寒窗苦讀高中了,因兒子夭折,蔡暻書都沒心思讀下去了。所幸,家裏還有點錢,不然還真是什麼都不剩了。

    可家裏有錢也未必是好事,俗話說溫飽思□□,蔡暻讀書不行,找女人挺在行。家裏鶯鶯燕燕這麼多女人,蔡夫人和他之間那點僅存的感情,早已在油鹽醬醋中磨得什麼都不剩了。

    若周璸沒有高中,沒有成爲德清縣令,那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了。

    偏偏昔日的戀人回來了,出現在自己身邊,還成爲了當地的父母官,蔡夫人心中的那點念想又活了過來。

    不知道周縣令跟她說了什麼,蔡夫人把自己的嫁妝販賣的販賣,折現的折現,都換成銀子給了他。所以,周縣令不是貪官,他只是有個爲他不顧一切散盡家產的紅顏知己。

    周縣令在德清置辦了產業,漸漸站穩了腳跟。蔡夫人覺得希望在眼前,自己的苦日子總算熬出頭了。就等時機成熟,跟蔡舉人談合離的事。

    誰知道,天不遂人願。

    這個時候,她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小女兒卻跟她說,自己喜歡上了周縣令之子。那一瞬間,蔡夫人突然有一種天塌了的感覺。

    誠然,不管是站在倫理道德上,還是依據大明律法,她和女兒都只有一人可以嫁入周家。否則她和女兒同時嫁入周家怎麼稱呼呢?女兒是喊她母親還是婆婆?

    自己還是女兒?

    蔡夫人沒有猶豫太久,就做出了選擇。

    她換掉了女兒慕蘭的生辰八字,得到了八字不合的結果,親手拆散了一對小情人的姻緣。

    蔡慕蘭難過了好久,一開始以爲自己的命不好,直到有一天……

    她無意中在花園裏撿到了母親的荷包,裏面放着她和周雋真正的八字及判詞。那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命不好,什麼天意!統統都是騙人的!

    只是因爲母親選擇了她自己!

    “你說,這樣的母親值得我愛嗎?值得我尊敬嗎?”

    蔡慕蘭很難過,看得出來,蔡夫人的選擇傷透了她的心。

    蘇木默默地掏出手帕遞給她,有心想要說點什麼,安慰安慰她。可想了半天,終是悠悠地嘆了口氣。

    “你母親值不值得你愛,值不值得你尊敬,那都是你跟她之間的事。不過,作爲一個外人看來,你母親不管做了什麼選擇,那都是她的本意,旁人並不能說些什麼。

    婚姻不幸福,想要合離是對的。人生苦短,彈指一揮間,不過就是那麼幾十年,她一夕之間想開了,想要跟命運抗爭,爭取她自己的幸福,何錯之有?

    還有,我並不認同,父母就該爲子女奉獻一切。

    我見過有些母親爲了子女,任憑丈夫出軌家暴都堅持不離婚的。她覺得那是愛,那是犧牲和奉獻,但子女真的認同嗎?

    父母形同陌路,家裏冷冰冰的,沒有溫情只有冷戰或者惡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彼此防範,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對方的一切舉動,生活在那種家庭是窒息的。

    與其這樣,彼此傷害,相互折磨,還不如說開了,早散早好。

    同理,孩子也沒有理由,就因爲父母生了你,不管父母對你如何,都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他們。

    人,生來而平等。不能因爲她是父母,你是子女,就要犧牲自己真實的意願,不顧一切地去奉獻。

    當然,你母親確實有錯。錯就錯在她欺騙了你,換了你和周公子生辰八字的判詞。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她還有什麼錯?”

    蘇木看着蔡慕蘭,見她沉默不語,繼續說道:“倒是你……不管如何,委屈也好,感覺到了背叛也好,這都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因爲,沒有任何人能隨意剝奪他人的生命。”

    桂花陣陣,隱隱飄香。

    蔡慕蘭擡頭,眼中帶着一絲戲謔,亦或者是譏諷,手拈一朵金黃色的桂花,輕輕問道:“換做是你,你會如何?”

    站得遠遠地,說旁人如何如何都是口輕飄飄很簡單的事。事情只有落到自己身上,要抉擇的時候,纔會覺得疼。

    切膚之疼!

    蘇木明白她的意思,低頭認真地想了想,老老實實道:“我這個人吧,不願意做的事,天王老子逼我做也沒用。所以,若讓我遇到你這樣的事,我不會輕易地坐以待斃。

    既然八字不合,那就換一個算命的,再算一遍。就算十個人算出來都是這個結論,我也不會認命。

    只要對方跟我一個心意,什麼父母之命,什麼媒妁之言,統統都是狗屁。有手有腳的,哪裏不能生活?

    嗯……說得簡單點,如果父母不同意,我會選擇私奔。當然,前提是那個男人值得我這麼做。”

    蘇木真心實意的一番話,卻換來蔡慕蘭的目瞪口呆。

    蘇木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在這個時代驚世駭俗大逆不道,估計沒幾個人能接受,撓了撓頭,試圖解釋一二。

    “我的意思是,要把話說開了,努力爭取一下。總比你什麼都不說,憋在心裏胡思亂想,最後越想越委屈,犯下彌天大錯的好。”

    “那我現在已經做錯了,該如何是好呢?”

    從蔡慕蘭的眼中,蘇木看不出她是真心懺悔,還是虛與委蛇。

    輕輕一笑,蘇木直言不諱:“錯了,就要認!因爲你再怎麼堅持,再怎麼不願承認,錯了就是錯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還請蔡小姐跟我去德清縣衙走一趟吧。”

    蔡慕蘭轉身,留給蘇木一個寂寞的背影,站在桂花樹下,任憑金黃色的桂花飄落在她頭頂,風姿綽約,似在等風起雲涌,又似在等情人歸來。落葉而知秋,真相大白後,他……

    還會待自己一如往昔嗎?

    她不確定。

    也不敢去問。

    良久,蔡慕蘭回頭,笑得宛若幽谷深蘭,神祕而又帶着一絲詭異。

    “你說得對,錯了就要認,願賭就要服輸,只是……”

    只是什麼?

    蘇木正欲開口詢問。

    蔡慕蘭揹着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面對愛人,將內心的醜陋全部曝光在他面前,我更喜歡優雅而安寧……”

    蘇木有點懵。

    可懵了沒多久,她就反應過來了。

    蔡慕蘭靠着樹,軟軟地坐了下來,腹部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月白色的襦裙被染成了落霞般的紅色,一如她的生命,尚未綻放絢爛,已然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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