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淳穿戴整齊,畫上精緻的妝容,囑咐沈望一個人在酒店要照顧好自己不要亂跑以後才離開。

    蘇子堯即便已經知道沈淳活着的消息,面對面看見時內心也充滿了不可思議,表情幾乎不需要演都滿是訝異。

    這也是沈淳意料之中的,她施施然落座,抿下一口對方給她點好的咖啡。

    “好久不見。”是她先開口。

    “你居然還活着......”緊張的氣氛一打破就變成寧靜,蘇子堯仔細打量她,發現她和五年前已經有太大的變化。

    那時最後見她十分消瘦蒼白,整個人好像個骨架子,說話的聲音都只剩下氣音,搖搖欲墜的感覺無比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裏。

    可現在坐在他面前的人不再瘦弱,肌理勻稱白皙,化着精緻的妝容,一顰一笑都是恬淡靜好的風情。那種由內而外的自信和落落大方,是從前的沈淳所沒有的。

    沈淳由他打量,又喝了好幾口咖啡才停下來,雙手捧着杯子嘆了口氣:“從前的事情也不必再提了,我不想聽。”

    一席話倒被堵在嘴裏,蘇子堯心道幸好他本也不準備多問,他好奇的是現在的沈淳——還有那個孩子。

    想着他左看右看,在沈淳疑惑的目光中直接開口問:“我聽小張說你那天帶了個孩子,當時還在想什麼作者拖家帶口的......”

    沈淳聽見這話不由得緊了緊握着杯子的手,她移開目光,語氣佯裝輕鬆:“那天剛籤售會結束,沒來得及把孩子帶回家。對了,這個項目是你在負責?”

    這話題轉移得並不成功,蘇子堯含糊應了以後繼續追問:“那孩子幾歲了?”

    “五歲,”沈淳乾脆換了個方法,“過段時間就六歲了,但視力生下來就有問題,到時候我和他爸爸會送他去學校。”

    “他爸爸?!”

    蘇子堯驚呼出聲,被店員的眼神示意以後才咳了好幾聲安靜下來,一張俊臉被憋得通紅:“不是,他,他有爸爸?”

    沈淳沒有看他,視線無意掃過門口停着的一輛房車,想着那可能是蘇子堯的,又把視線移回來:“沒有哪個孩子是沒爸爸的,就連我這個孤兒都有。”

    蘇子堯悻悻一笑,知道是自己的話把人家逼急了,換了個話頭:“你......失蹤之後,清清之前以爲你死了,哭了好一頓。”

    說到褚清清,沈淳的目光終於沒那麼冰冷,她放緩了語氣:“我和她見過了。”

    “那就好那就好。”蘇子堯什麼時候這樣小心翼翼討好人過,一邊心裏埋怨一邊餘光不停地瞥那輛房車。

    阿顧啊,不是兄弟不幫你,是這個消息他......愛人有了孩子孩子還不是你的,這種消息可不是個好消息吧,要是告訴你了,你恐怕會更生氣。

    沈淳沒心思再和他閒聊:“我原本是不想和你見面,就當我死了也好。但對於我的作品來說,以你們蘇氏在影視圈的地位,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你不需要因爲這個原因就對我放水,”沈淳眼神堅定,“就算今天來的不是你,我也能用我的作品說服他,我的作品值得更好的價格。”

    蘇子堯擺擺手:“沒想和你爭論,你的那本寫網絡的《暗網》我也是追着看完的,你的作品如果不值得我也不會親自來和你談。”

    “那貴司考慮得怎麼樣?”沈淳抿着嘴。

    “百分之三十八,”蘇子堯拿出準備好的合同,“這個是最後的價格,其他沒得談,不可能更高了。”

    沈淳也知道這恐怕是最大的讓步,毫不猶豫翻開合同仔細看過,然後簽下,起身伸出手:“我不會讓你後悔這個選擇,合作愉快。“

    蘇子堯剛剛伸出手,又想起來車裏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黃雀,尷尬一笑把手收回去:“這兩天手抽筋,正疼着,就不握了。”

    “你今天很奇怪。”沈淳看了他一眼,不過也就是順口一題,確實也沒多想。

    蘇子堯摸摸鼻子,準備走,又被沈淳叫住。

    “雖然我覺得不大可能,但還是想拜託你,不要告訴秦顧我還活着。”沈淳垂着眼,聲音很清晰。

    蘇子堯倒寧願自己聽錯了:“爲,爲什麼不告訴?”

    “爲什麼要告訴?”沈淳反而極其不理解,一臉疑惑的看着他:“他要是知道了,噁心還來不及,又何必說了徒增煩惱呢?”

    “那,”蘇子堯也不好說秦顧其實喜歡她,“萬一他自己知道了呢?以你這個身份,也算半個公衆人物,既然下定決心要待在這兒安家,早晚有一天是瞞不住的。”

    沈淳笑了笑,半開玩笑道:“其實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總歸不會恨我恨到要追殺我。只是覺得拖一天是一天,要是一輩子不知道更好,對大家都好。”

    她這番平淡的話叫蘇子堯有些懵,他搖搖頭:“你就沒有想過,秦顧不恨你,反而想見你嗎?”

    “噗嗤,”沈淳跟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他對我是什麼態度,我以爲你這個旁觀者是最清楚不過的。”

    蘇子堯不信邪:“他當時是因爲不知道你病了,要是知道,他也許會——”

    “也許吧。”

    沈淳無所謂地聳肩,提起自己的手提包站起來:“其實我是告訴過他的。在五年前,見到你前一天,說我要死了,胃癌晚期,你猜他當時怎麼回答我的。”

    蘇子堯直覺不是什麼好話,也的確如此。

    沈淳仍然帶着笑顏,像那些話都被她淡忘了:“他說,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他不在乎。”

    店裏的時針指到十二點,正午的光撒下,沈淳半張臉都被光遮擋,露出朦朧的五官,吐出的字句很輕,就這樣散在風裏了。

    “我已經看開了,”沈淳離開前說,“我現在很幸福,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以前那些事是我太執着,如果他知道的話,就替我轉達我的歉意吧——雖然我從來不欠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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