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沈淳沒有說錯,甚至沒有一個字是誇大其詞。
自己的確是一次次把她的真心放在地上踐踏,一次次趕着她離開還生怕她轉過頭陷害褚清清耽誤自己的事業。
“當初是你讓我去死的,”沈淳含着淚,“現在就當我已經死了,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你又是何苦要步步相逼?”
秦顧捏了捏眉心,緩了緩怒意:“你之前很愛我,我不相信五年時間就能改變你這麼多年對我的喜歡,我不相信,小淳。”
可要怎麼他纔會相信呢?秦顧不知道,沈淳也不知道。
沈淳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剛剛說的這麼堅決篤定,能不能做到從今往後一點也不懷念那段最美好幸福甜蜜的時光。
但現在她必須肯定下去,因爲她不是一個人。
“那你知道我愛了你多久嗎?”沈淳說。
秦顧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都不知道,不過不重要了。”
沈淳乾脆攤開了講:“其實我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恆不變的感情。就像我以前覺得你勝券在握的樣子很好看,但現在我只覺得你自以爲是的樣子很噁心。”
“我喜不喜歡你根本不會再重要了,就像你當初毫不猶豫把我當做累贅丟掉一樣——”
“是我不願意和你破鏡重圓了,五爺,我們根本回不去,也沒什麼好回去的。”
除了秦顧失憶那段時間,他們也沒什麼圓不圓滿的說法,連相敬如賓都算不上。
否則,那些日夜裏淚水打溼的枕頭,背得比機器人還滾瓜爛熟的菜譜,永遠不熄滅直到發燙的燈,都是爲什麼被拋之腦後的呢?.七
她已經過了滿懷少女心事期期艾艾等待一個人回家的年紀了。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有爸爸媽媽她沒有,別人喫喝不愁她沒有,別人有天賦她也沒有。所以她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是不遺餘力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去爭取。
小時候表現的最好的小朋友會有額外的毛絨玩偶,她喜歡,所以即便被排擠也必須拿到;後來她必須獲得獎學金才能繼續讀書,所以即使不睡覺她也要熬夜複習超過那些隨便學學就能高分的人;再後來......
她遇到了秦顧,遇到了生命中的光,她想抓到,於是奮不顧身至死不渝,哪怕是將死之人也願意陪着他度過最後一段時光,直到他拋棄自己不需要自己撒手人寰。
雖然沒死成,但已經將自己完完整整奉獻過一次了。
其實沈淳不是已經不愛秦顧了,她現在看見秦顧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內心還是慌亂的,心尖還是揪着疼痛。
不是不想在一起,是徹徹底底害怕了,再也不敢了。
沈淳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可愛的寶寶,五歲的沈望很聽話懂事,有某些瞬間沈淳看着他和秦顧有些相似的性格和五官都會恍惚,覺得那束光被自己抓住了。
一束抓不住的光,和一束能抓住的微光,她已經失去了賭徒心理,選擇了後者。
秦顧卻沉默了許久,在沈淳有些慌張的時候突然開口:“那個男人對你好嗎,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沈淳只能瞎編:“他對我很好,人很溫柔體貼,我們在華國認識的,後來在e國又遇到了纔在一起試試看。”
她只能這樣說,否則無法解釋孩子五歲的事情,畢竟在醫院時孩子已經有幾個月了,再騙也騙不過去,不過好在秦顧還不知道她是去治病了。
“你不愛我了嗎?”秦顧看着她,眼中一片暈開的墨漬。
沈淳別開臉:“我有愛人了。”
一錘定音,晴天霹靂。
她不願意回到自己身邊,秦顧想,而且她說她有愛人了,她不再愛自己了。
那從前的沈淳去哪了呢?
那個永遠溫柔恬靜,看似軟綿其實自帶剛勁的青澀少女,自己的妻子。她會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一片黑暗中抓緊自己的手,說有她在。也會不停找他尋求安慰,在他懷中問她是誰。
是真的死在胃癌的治療手術檯上了嗎?還是死在了從前的無數個日夜,死在了打掉孩子的那個夜晚。
秦顧沒有多說,怕再說下去自己會失控。他叫司機打開車鎖,沒有看沈淳:“你走吧。”
沈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放過,開心與哀愁夾雜,她暗道自己賤脾氣,上趕着挨虐呢。
開門離開之前,她耳畔傳來很輕的聲音,在轉頭看車內陰沉一片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像秦顧絕境中的最後一束光。
“你當初爲什麼想要孩子?”秦顧聲音壓得很低你。
沈淳把沈望放下地,五歲多的孩子已經站得穩了。她沒有擡頭,在給沈望整理衣領,聲音很冷淡:“因爲不想離婚。”
其實這就是一句廢話。秦顧想聽,自己說一聲也未嘗不可。
他沒有回答,整個人背光,沈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動作,頓了一下擡手關上了車門,牽着沈望往回走。
秦顧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縷陽光,是沈淳帶給自己的。
現在那束光就這樣被熄滅。
沈淳差點也這麼想,可是她又覺得這怎麼可能呢?
秦顧的心裏從來就沒有過自己,只有他是自己高不可攀的太陽,是自己望而卻步的整個青春。
自始至終,淪陷的只有她一個,掙扎的也是。她好不容易擺脫泥沼——至少表面上擺脫了,就不可能再重蹈覆轍。
以至於秦顧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思問出這個問題,早已經不重要了。
因爲無論秦顧說什麼,自己都會心疼,會糾結,會愧疚。
算了吧,算了吧。她不停在心裏說。待會還要回去給沈望解釋,也希望他不會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嚇壞了。
“媽媽,”沈望突然開口,“你還喜歡爸爸,想和他在一起的話,會不要望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