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35上 教外孫女唸經 攜外孫子奔喪
    “爸,你還懂《道德經》呀!”致遠端着兩杯純淨水走過來,將水遞到老小跟前。

    “我小時在學堂學了幾段,先生教的,我哪知道這是《道德經》!”老馬說完把喝完水的空杯子遞給了致遠。

    “是!是《道德經》的最後一章。”致遠的笑裏露着敬佩。

    “她一直在這兒溜車,溜了上百趟了,來來回回、來來回回,我叵煩得快瘋了!想着把她拉過來教她念經,讓我這兩眼兩耳也歇會兒!”老馬說完又癱在了沙發上。

    “漾漾,跟爺爺好好學,聽見沒!”

    “嗯!”漾漾說完,把水杯也遞給了爸爸。

    致遠放下杯子去了趟衛生間,待回屋後坐下來靜了心,又聽得一段兒:

    ……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

    下午五點多,漾漾唸經念煩了,悄默默溜回了自己屋玩玩具。老馬覺屋裏悶,想去頂樓看看夕陽、透透氣,遂跟致遠過來打招呼。見他屋裏沒人,老馬去廚房找。廚房也沒人,老馬又奔桂英屋裏走,到了他們屋大牀邊時聽到有洗東西的聲音,老馬閃着身子一瞅,只見何致遠坐在幾寸高的小板凳上洗東西。老馬敏感,仔細一看,是女人的內褲!老頭五官受刺心中不悅。

    “欸爸!你找我?”致遠一回頭見老馬在。

    “呃對,我上去一趟,抽鍋煙,跟你說一聲。”

    “呃……我馬上要買菜了,要不你帶孩子一塊上去。”

    “那她跟我去嗎?”老馬指了指門外。

    “我跟她說!漾漾!漾漾!”致遠在衛生間裏大喊,老馬站在衛生間外無措。

    “嗯!我來啦!”漾漾一路大跑跑到致遠跟前,小身板嘩啦一下撲到了致遠背上,兩手抱着致遠的脖子說:“爸爸你找我什麼事情?”

    致遠雙手握着條玫紅色的內褲,毫不避諱地跟孩子說:“爺爺要去樓上,你跟爺爺一塊去好不好?”

    “爲什麼?”漾漾撒嬌。

    “爸爸待會出去買菜,你想去菜市場買菜還是去樓上騎踏板車!”

    “嗯……那我還是去樓上騎車吧!”小兒實誠。

    “那你跟爺爺一塊去吧!爺爺現在要走了!”

    “好吧。”

    漾漾一轉身疾步出屋去找她的三輪踏板車,老馬拄着柺杖也跟了出去。

    老人換了件衣服,帶好自己的打火機、水菸袋、扇子、手機等隨用東西出門了,漾漾騎車跟在其後。到了頂樓以後,漾漾似放飛的小鳥一樣,在暢通無阻又寬闊敞亮的地方使勁兒地滑車,一步能滑兩米多。小人兒在車上享受着非一般的快感。坐在水泥臺子上的老馬眼望南天白雲層層塊塊,耳畔吹着清風輕盈無跡,心裏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一個爺們給婆娘家洗內褲——成何體統!體統何在?

    此時此刻,咖啡店裏的鐘雪梅,穿着好看的工作服,動作利索地在店裏忙活。雖是初次工作,但十七歲的姑娘勤快又聰慧、上手快且用心學,才幾天功夫就從適應工作步入到享受勞作的階段。

    此時此刻,十五歲的何一鳴坐在狹小的教室裏,西瞧一眼黑板上的白字,東瞥一下身邊的顧舒語,從未有過的賞心悅目!少年郎只覺整個世界洋溢着浪漫又喜慶的聲光,宇宙中處處飄蕩着甜美又清香的風味。

    此時此刻,昏暗的小屋裏,一盞柔和的檯燈開着,八歲的鐘學成坐在姐姐的小書桌上,認認真真地算數學題。二十三乘以七十二等於……二三得六、二二得四、三七二十一……三年級的暑假作業對他來說依然有點難。

    晚上七點半,老馬在客廳看電視,致遠在廚房做飯,仔仔在屋裏休息。四歲半的何一漾坐在客廳的地上,自個人翻着一本畫冊,自己跟自己聊天:毛毛蟲偷吃了花瓣,所以變成了花蝴蝶,花蝴蝶嘲笑秋天……所以她又變成了落葉,落葉不喜歡冬天,所以它藏在雪花下面——睡大覺……

    桂英今天繃了一天的心,早累了,一下班就開車回來了,八點到家時剛趕上家裏的晚飯。待衆人喫完了走開了,老馬壓着嗓子皺着眉頭對看手機的桂英說:“你這麼大人了,檢點點!”

    桂英一聽那話刺耳,十分困惑,她放下手機嚴肅地問:“我怎麼不檢點了?”

    “你的褲衩子咋讓他洗?你個婆娘家不洗讓漢子洗?丟人不丟人!”老馬用食指敲着桌面。

    桂英仰頭張嘴吸了一口氣,又抿着嘴將氣從鼻孔中送出來,而後緩緩地說:“我這一天天有多忙你看不見嗎?我老公給我洗內褲——這自己家裏的事兒,別人怎麼能知道?我自己合法合理地賺錢過日子,怎麼丟人啦?怎麼不檢點?”

    “你個婆娘家不干你該乾的事兒,你讓男的……”老馬急促地拍着桌子,忽然間電話響了。老頭蹙着一臉的皮肉停了嘴嚥了口氣,從褲兜裏掏手機。

    桂英插空衝老馬一字一字地說:“天天閒得!莫名其妙!”說完這句蹭地一下踢開椅子,拿過手機甩着胳膊回屋了。

    “喂?誰呀?”老馬嘆着大氣打開手機問。

    “建國叔,我是鐵生他子袁建成。你忙不……現在?”

    “哦!建成啊,不忙不忙!你大咋樣啦!”

    “建國叔,我正跟你說呢,我大走了!昨天下午六點的事兒!”建成聲音沙啞低沉。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爺呀!嘖噝……哎呀!”老馬放聲哀嘆,搖着頭拍桌子。

    致遠以爲父女兩吵起來了,他趕緊捧着洗碗抹布出來看,只見老頭神色迥異。

    “叔,我打電話是跟你說,我在殯儀館擺了靈堂,明天送我大火化,就問問你來不來?”

    “來!哎呀來!肯定來!呃……”老馬拉着長音問:“我前段時間見你大,不是好好的嗎?”

    “是,突然惡化了,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一週,最後……不行了給。”

    “哎,我明天去,早早過去!棺材、壽衣啥的你咋弄嘞?你現在需要啥幫忙的直接跟叔說!”老馬擦着汗撩着白髮問。

    何致遠一聽老馬提“棺材”、“壽衣”,想是大事了,他站着一動不動屏住呼吸,神色莊重。

    “不用!殯儀館啥都有!你過來就行,我大臨走前也說過讓你過來送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前兩天夢到你大找我了!那你……那你把地址發給我,我明早過去。”老馬濃眉緊皺。

    “好,吶……叔我掛了。”

    “好好好!”

    袁建成掛了電話,老馬也掛了。掛完電話後老頭搖頭嘆氣,一口一個老天爺,心中驚悸,皮膚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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