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60下 中學生狂刷小視頻 老丈人惡語軟女婿
    原來李姐和宋董走後,新上任的市場總監黃總就前任的工作向桂英打聽,兩人邊喝邊聊;小曹和小蔡在旁邊時不時討些安科展宣傳方面的成功經驗,爲此沒少向馬經理敬酒。一來二去,喝過了。

    到了十點半,兩邊商議撤場。送走隆石生和小陳,桂英收拾東西離開酒店。輕一腳重一腳走了一段路,還沒等來她約的快車,忽然間腹內翻江倒海、鬱結抽痛,繼而仰頭嗷嗚張嘴大吐,一吐吐了好大一攤。藉着微黃的路燈,桂英看到了嘔吐物中混着不少紅紅的血。一瞬間驚慌失措、汗毛直豎。

    嚇壞了的馬桂英趕緊給致遠打電話,正在回家路上的致遠當街攔了輛出租車去找桂英,接到人後急速送她去最近的急診室。凌晨兩點,醫生拿到報告作出診斷是胃出血。還沒繳費取藥、安排住院,躺在移動病牀上的桂英忽又發起燒來。醫生重開藥打針,致遠忙前忙後,四點多進了病房,早上六點低燒依舊。桂英迷迷糊糊似昏了一般躺在病牀上,幾乎不知曉她這一晚是如何度過的。

    七點多,致遠見桂英睡得沉穩、一切事情也辦妥了,他趕緊坐車回去取換洗衣服、毛巾水杯之類的日用物品。到家後仔仔已經上學去了,岳父正照料漾漾洗漱呢。

    老馬見門響了,撂下漾漾小碎步出來看,一見致遠凝眉便問:“咋弄的胃出血!”

    “就是……喝多了,昨晚我聽她說紅的白的喝得沒停。”一宿沒睡的致遠語音低沉、面色蠟黃。

    “嘖哎!”老馬沖天花板長嘆一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了。

    翁婿兩呆站數秒,老馬擡頭:“醫生咋說的?嚴重不?”

    “有點嚴重,說……先住院觀察幾天。”

    “哎呀!我的老天爺呀!”老馬擦了下額頭的大汗。

    見丈人雙手叉腰斜瞅地板不說話,致遠開口:“爸,那我去拿東西了!”

    他正欲走,老馬抖着大掌伸手製止,怒目斜瞟道:“你等等!我問你幾句話。”

    老馬吞了口氣,閉眼數秒,而後直面女婿道:“這段時間,娃在幼兒園老是被人欺負,身上被掐得一片一片紅,你昨天領她打疫苗時沒發現?”

    “我……呃……沒沒細看。”致遠有些不防備,僵在半空中,提心吊膽。

    “我問你,仔兒最近天天晚上刷手機刷到十二點以後,你是不是壓根不知道?我再問你,爲啥仔兒買個鞋,不朝你要錢朝他媽要?”知女莫若父,桂英的隱痛老馬輕描淡寫不經意,兩隻鷹眼卻瞟得清楚。

    致遠雙眼用力、雙眉緊蹙,望了望仔仔的房門,兩片嘴脣動了動,沒出聲。

    老馬又厲聲開腔:“我再問問你,英英抽菸這事兒,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她下巴底下那衣服被菸灰都燙出洞了!你是瞎了還是咋地——那一身的煙味你聞不到嗎?”

    致遠驚得頭一抖,不可思議,失神望着沙發說不出話、喘不出氣。

    老馬氣得咧嘴,忽指着何致遠的鼻頭大聲吼罵:“你超市那破工作兢兢業業的是要幹一輩子麼?四千塊錢的爛慫活兒你把它當公務員、當事業地幹——早七點出去晚十一點回來。兩娃兒有啥問題你當爸的不知道,媳婦有啥問題你當家人也不知道!我問問你,你四五十歲的人了,過的這是啥日子!你看看英英一天天爲了賺錢不要命的樣子——全是被你逼的!你把我女子要過去就讓她過這日子——虧你何家的先人哩!”

    老馬指着致遠噴着唾沫星子抖着食指話剛落地,泛酸的右眼余光中,現出一團走動的影子。微微轉頭見漾漾來了,老馬嚥了口氣,頻頻搖頭。而後,他拉起娃兒拎着東西,咣噹一聲摔門而出,一路上氣得腹脹腹痛腹內罵人。

    站在客廳空地上的人,還站着。方纔的一番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得他面目火辣無臉張嘴。他一直抿着嘴,望望天又望望地,咬咬牙又握握拳。半晌後,他嚥了唾沫去收拾東西,帶齊東西趕往醫院看桂英。

    去醫院的路上,九點剛過,何致遠忽然接到一通電話,是仔仔班主任張老師打來的,只說何一鳴不聽課一直刷視頻,還鼓動同學一起上課刷視頻。掛了電話,何致遠喉中哽咽、心中灼辣。老師明言要求家長去學校一趟,驀地在去醫院路上的何致遠不知該何去何從。見手上東西多又不便,他到醫院後先陪妻子坐了一會。

    桂英服用的藥裏有催眠成分,致遠從進病房到坐在病牀邊,她絲毫不知。望着一頭大汗、一臉滄桑、額頭泛白的妻子,致遠難受極了,不停地捏眼窩子,心裏一直在回想丈人的那番犀利之語。

    離開醫院後,何致遠匆匆趕到仔仔學校時已經十點半了。在辦公室裏他一直默默地聽着仔仔班主任張老師的訓斥。此刻,他最需要的正是劈頭蓋臉的訓斥。

    “你瞧瞧,這是何一鳴同學手機後臺的記錄,我看到他發給同學的截圖都驚了!不到半個月他刷了兩千五百條視頻,說是能賺錢!爲這點錢搞得課也不聽、作業也不寫!更惡劣的是他還唆使同學跟他一塊刷視頻——七個人比賽,教同學怎麼怎麼從裏面賺錢搶紅包!一鳴家長你聽聽這事兒……”張老師氣得摘下眼鏡,食指指關節敲了幾下桌子。

    何致遠低頭聳肩站在老師們備課、工作的大辦公室裏——他最熟悉不過的環境,卻換成了他認爲最可笑的角色。

    聽訓話聽了將近半小時,見張老師情緒平復了,致遠一番道歉以後,額外請求:“那個……張老師啊,最近我和一鳴他媽確實疏於管教,一個是工作忙,再一個是他媽媽病了,現在還在醫院住院呢。無論如何,一鳴的問題首先是我們家長的失職,那個張老師您看……他媽媽今天情況有點嚴重,我想能不能給孩子請半天假去醫院看看……一來讓他知道家長的不易,二來也想通過這次去醫院警醒警醒他。”

    “哦這樣啊,難怪難怪……”張老師重新戴上眼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頓了幾分鐘,張老師眨着眼皮說:“再有十幾分鐘下課了,等孩子下課了再走吧。”

    致遠點點頭,頻頻表示感謝,而後躬身退出辦公室。

    孤身一人他去了仔仔所在的高二六班,站在班級外面,偷望裏面的英語老師在講臺上自信滿滿地傳道授業,何致遠心緒複雜。這個他最最熟悉的三尺講臺,曾經給他榮耀又讓他厭煩的地方,回頭再望滿是辛酸。自從五年前辭職以後,他再也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窺望講臺和黑板、直面黑壓壓的學生和莘莘學子的雙眸。

    感今懷昔,物是人非。

    許是慚愧吧,何致遠滿臉發燙渾身不自在,不敢再朝教室裏偷瞄,轉頭背對教室,放眼展望仔仔他們學校的校園。南邊威嚴肅穆的實驗樓、東邊的活動中心大樓、北側的多功能教學樓、西邊紅綠相間的學校操場……“剛毅之氣、厚實之學、強健之體”——巨大的石雕字映入眼簾,那是他們學校的教學宗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