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74中(2)三拜九叩行禮祭 曝骨履腸驚生魂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都八點啦!”

    “媽媽你還沒回來嗎?爺爺說八點十分啦。”

    “我作業都做完了呢!媽媽你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呀?”

    “媽媽,你爲什麼不回我信息呀?我給你發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表情呢!”

    “媽媽我剛纔洗澡啦,我自己給自己洗的呢!老師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嗯……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媽媽,爺爺要給我洗頭髮啦,你等一下哦!我……我洗完了頭髮再跟你聊天可以嗎?”

    ……

    今天是安科展的最後一天,雖然是週日,到底沒多少人,遠來參展的皆壓抑着不滿。原本下午才撤展的規矩被好些企業打破了,早上一來便拆臺撤展,可想展會內的氛圍,簡直是赤裸裸地打了主辦方一耳光子。李姐今天也是挺着臉強裝鎮靜從容,笑盈盈地送走了好幾個大客戶。老錢總到底見多識廣,穿梭於展會之間一如往常,好些客戶經理見了老錢總倒有些不辨虛實了。好巧不巧,今天Joden竟然來了展館,還待了大半天,藉着送老總順便看看安科展的冷淡。隆石生說Joden在展會溜達時見了李姐這邊的人竟懶得正眼看,還一個勁兒地在老錢總面前描畫展會如何如何失利。

    忙了一整天,馬桂英早累得兩腳麻木、口乾舌燥了。終於,晚上八點,離開空蕩蕩、亂糟糟的會展中心以後,馬經理坐在了自己的小車裏,定神片刻,準備回家。一路上手機不停地響,原來是漾漾用爺爺的手機發語音信息。一邊開車一邊循環聽着女兒稚嫩的童音童調,桂英甜蜜得心早化了,一路不覺間加快了行車速度。

    “寶兒過來!爺給你剪剪劉海,長長了,礙眼睛。”老馬給漾漾洗完頭、吹乾頭髮,瞧着劉海長了,於是找來大剪刀準備剪短。

    “什麼是劉海呀?”漾漾走過來站直了擡頭問。

    “就是你額前那撮毛,別動!你要動彈爺連你眼珠子也剪掉了。”老馬拽了拽漾漾的劉海。

    “爲啥把頭髮叫劉海呢?”

    “爲啥?哼哼!爺碰巧知道,給你講講。”老馬一邊說話一邊丈量需要剪掉多少,剪太短難看,剪一點兒過兩天又長了。

    “那你講講。”漾漾等話呢。

    “呃……原先有個小神仙叫劉孩,他腦門上留着齊齊的黑頭髮,老百姓看慣了覺着虎虎的賊好看,像寶兒一樣也是個伶俐蟲、機靈鬼。所以,大人學着樣兒給娃娃們腦門上也留了一排齊齊的頭髮,管那叫劉孩。後來流傳開了,人覺着劉孩的孩不中聽,給換成了海水的海,就是劉海了,現在曉得不?”

    “呃……曉得!那什麼是‘曉得’呀?”

    “曉得……哼,就是知道呀。知道就是曉得,曉得就是知道。現在你曉得‘曉得’的意思不?”

    “爺爺,你說的是什麼話呀!哈哈……”小孩咯咯輕笑,老人也笑了。

    “別動,爺再給你剪一茬。”老馬左看右看,一番計算,又剪了一點。

    “爺爺,你不是說我洗完頭髮,媽媽就回來了嗎?”

    “在路上呢!路上呢!路上吶!別再問啦,你再問爺給你剃成小禿子。你媽開車呢,別打攪她,乖乖的啊。”老馬整理完浴室拉漾漾回房睡覺。

    小孩等不來媽媽,心中委屈又害怕,噘着嘴上牀聽爺爺講故事。

    算上出車庫及坐電梯的時間,再有半小時到家,桂英一路心急火燎。快要拐彎時,前面一輛公交車開得太慢,馬桂英準備從左側超過。剛上左側車道,兩車尾部齊平時,忽然公交車閃了一下,來個急剎車戛然而止,停在半路當中。桂英嚇了一跳趕緊剎車,不知公交車爲何驟停,倘若方纔她沒有變道豈不是撞上了?女人拍拍胸脯,虛驚一場。

    可是,公交車爲何突然停在大馬路上呢?一定是出事故了。桂英顧盼四周,沒瞧見撞車,心中猜測可能公交車壞了。見後方無車,她緩慢行至前方,然後變道重新回到原先的最右側車道。而後女人停下車,按下車窗,伸出腦袋朝公交車一看。

    不看不知,一看生魂出竅。

    公交車右前輪下正躺着一人——深紅的上衣,又長又黑的頭髮,四肢扭曲,臉朝桂英這邊。藉着車燈和路燈,桂英看得分明,那人一身分兩段,一段在輪胎左側,一段在輪胎右側。馬桂英嚇得張大嘴、瞪大眼,啊地一聲破天大喊。

    公交車司機藉着燈光從馬桂英的表情和喊聲裏判斷出了事態的嚴重,此時公交車上的乘客開始陸續下車。好些人看也不敢看地徑直往前走,有膽大的回頭多看了幾眼,公交車司機下來後看到那場面,趕緊打電話。

    原來,方纔拐彎時,司機的水杯掉地上了,他彎下腰低下頭伸手撿水杯的時候,將前面的人碾在車下。可是,誰能想得到在這僻靜的高架橋上會有人走在欄杆內大馬路的白色線條上。僅僅幾秒鐘,一條鮮活的生命血肉模糊、魂飛魄散。

    馬桂英是第一個看到那女人屍首的,攏共看了不到五秒,整個人猝然魔怔了。倘若自己沒有變道,可能撞死那人的就是自己了。桂英轉過頭關了窗,覺一股氣從肺腑上來卡在嗓子眼,第一次經歷車禍的女人猛不防地在車內崩潰大哭,兩手放在方向盤上抖個不停。她的車此刻停在公交車前方七八米處,女人恨不得有筋斗雲趕緊跑,奈何兩手慌亂無力,身體劇烈顫抖,全身毛髮冰涼,心臟撲騰撲騰地亂跳——馬桂英嚇癱了,根本開不了車了。

    桂英顫抖着拿起手機,用力握緊電話求助致遠。第一個沒通她繼續撥打,第二次又沒撥通,女人急得哈哈亂叫,第三個打通後她已經說不清話了,後視鏡裏定格着她不敢看的一灘血泊。何致遠一聽車禍、屍體、被壓成兩段等詞彙面色鐵青,反反覆覆問了好幾次,確定車禍不是桂英導致的而是桂英看見了嚇壞了,這才跑出門打車去接她。根據桂英發送的位置,他起碼需要二十多分鐘才能到現場。致遠心急如焚,路上不停地通過電話安慰妻子。

    路上聊了十來分鐘,何致遠需要確定位置,無奈掛了電話。桂英在車內獨自待了不到一分鐘,滿腦子是紅衣長髮、四肢扭曲、肉身兩段的畫面,連那女人的臉她都瞧見了。越怕越捂着眼睛,越不讓自己看越禁不住地偷瞟後視鏡,越看越怕、越怕越看,女人嚇得轉過頭將臉埋在座椅上,兩手緊緊地抓着座椅。她只想立刻——立刻——離開這裏。

    巨大無助中,馬桂英大幅度地抖着右腿,僥倖地撥通了王福逸的電話,不知他此時在不在附近。王福逸接了電話,聽桂英哭得跟個孩子一般,正在自家沙發上玩手機的男人忽然整個人精神抖擻能量滿格,二話不說開車出門,風風火火地前往桂英所在的地方。王福逸的房子在市內,自己有車,很快便趕到了桂英發送的地址附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