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92中 一路顛簸迴光返照 彌留之際神遊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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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九下午五點,曉星收到桂英的短信,說是要帶她哥回家,曉星迴復了幾句,而後在家裏轉來轉去有些手忙腳亂。桂英她二哥很早去了醫院,這次這麼多人回來,想必家裏喫的用的不充足,一番思量,她收拾了幾捆大蔥、兩簍大白菜、一簍白蘿蔔、乾粉條、花生油,還有她前天剛做的白饅頭、豆腐包子各搬了一箅子,準備開着她的小三輪去馬家屯看看桂英還有她大哥。晚上七點,萬事俱備,包曉星將兒子託付給維籌以後,自己開車剛出村,被組長攔住了,說是不讓出去。

    “我割豆腐呢!”曉星坐在車座上,雙手搓着車把。

    “割豆腐也不行,村長說了,任何人來也不讓進,出去也不行。”

    二十多的小夥子剛從外面回來,被分配在村頭守着,曉星好說歹說也愣是不讓。曉星多年未歸,也不知誰家小夥這麼拗。

    開車回到巷子裏,停在自家門口,曉星犯難了。桂英遇到這等大事,她不能不去看看。正愁着手機響了,是一個名爲“段家中學八四級一班同學會”的微信小羣,裏面只有八個人,其中四個人常常不說話。微信羣是包曉星迴家後才建起來的,羣主正是康鴻鈞。

    “我店鋪的斜對門是家賣瓜子的,現在鎮上沒人了,老哥家上千斤的瓜子壓着賣不出去了,你們有人要嗎?成本價,一斤三塊錢!差一點的兩塊五塊,還有五塊一斤的大瓜子!”晚上七點,康鴻鈞率先在羣裏發了一條消息。此消息一發,羣裏瞬間熱鬧起來,連平日不漏聲色的老同學也出來要瓜子。

    “生的熟的?”老同學李建文問。

    “肯定是熟的呀!過年賣生的?你咋想的呀老李?”康鴻鈞發語音調侃。

    “有五香的嗎?”老同學馬嘉禾問。

    “有!五香的最多了。”康鴻鈞回覆。

    “給我留個十斤,不不不十五斤,我今年還沒買瓜子呢!”趙炳文發語音。

    “行,我記在紙上。還有人要嗎?”

    “焦糖味兒的有嗎?我要個五斤焦糖、五斤五香的。”

    “有吶,記下來。”

    “現在村裏不讓進出,你們咋買瓜子呢?”曉星忍不住詢問。

    “剛說了,老哥開着三輪車去村裏送。”康鴻鈞高興,終於等到曉星發言了。

    “包家垣不讓進出呀!”

    “賣瓜子的老哥不用進村,你也不用出村,在村口付了賬拿了貨就成。”

    “這樣啊……那賣瓜子的咋能出來呢?”

    “鎮上沒限行呀!鎮上主幹道的商鋪可以自由進出,主要是周邊好些小村子沒有菜市場,好些人買菜買肉還得去鎮上,所以鎮上的幾排商鋪沒有F。咋了,你是有啥問題嗎?”

    “我……誒鴻鈞,你能問下賣瓜子的大哥,能幫我帶些東西去馬家屯嗎?”

    “行,幫你問問,等會啊。”

    沒多久,康鴻鈞打來電話,曉星也不客套,直接說了自己的難處,誰料康鴻鈞熱心又多情,半個小時後直接開車開到了包家垣村口。到村口後康鴻鈞給村長包棣通打了個電話,村長親自出來迎接,而後兩人去了包曉星家,曉星將東西搬到康鴻鈞的車上,兩人十來分鐘後開車到了馬村長家。

    在巷子裏停好車,康鴻鈞爲曉星開了車門,一出車之間桂英家裏裏外外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門裏門外擠滿了人,全是馬村長家的前後街坊、遠近親戚。曉星還當家裏沒人所以提前過來等着桂英,沒想到慢慢朝門口走去,竟發現二三十人窸窸窣窣來來往往,有打掃衛生的、有低頭議論的、有看守火盆的、有清理客廳的……

    “誒,你是……”剛從渭南市回來的老四馬興波指着走在前的包曉星,一時認不出是誰。

    “康總,你咋來了呢?”老五馬興成上前詢問握手。

    “原來是馬村長家呀!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噝誒……那個我送我朋友過來,她來看……誒這裏是怎麼了?”康鴻鈞握着手將老五拉到旁邊小聲問。

    “我是桂英她朋友,我一直在深圳的,剛回來。”包曉星走上前跟老四搭話。

    “你是不是包家垣的?”

    “是是。”

    “我聽我英英姐提過你,我是她兄弟,我姐還沒回來呢,他們在路上呢!”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不讓走動嗎?咋家裏這麼多人?”包曉星尷尬地問。

    “多數是鄰家的、自家屋(堂親)的,有個別是外村的親戚,不來不行呀!”老四搖頭。

    一番寒暄,曉星將車裏的東西卸了下來,而後和康鴻鈞跟老四老五坐在了一處火盆邊邊聊邊等桂英一衆人。本不相識的人忽然相逢,相逢便是緣分。這頭的馬家鬧鬧哄哄人來人往,幾乎整個馬家屯都在打聽馬興邦的死活、馬桂英何時回家、女婿回來沒、車禍多嚴重……那頭的馬興才領着司機剛出了西安,被交警攔下了。好在打車證件齊全,可來回交涉費了不少口舌耽擱了不少時間,惹得馬建民一老頭大冬天地下了車也跟交警掰扯。

    致遠和興盛都下去了,大車後車廂裏只剩下了馬桂英和她大哥,看着大哥喉嚨裏插着一根粗管子,嘴裏啊啊地叫,桂英心疼又麻木,忍不住在大哥耳畔叫了叫聲。

    “哥?哥!哥……”

    微弱的橙光下,馬桂英看見大哥的頭動了幾下,又叫了幾聲,還拍了幾下大哥的肩膀,可這回大哥又沒反應了。女人有些失望,繼續坐在車裏發呆神遊。

    “哥?哥!哥……”

    馬興邦聽到有人叫她,迷迷糊糊中不知這人是誰。只曉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眼一看,他的肩膀在哪裏呢?興邦使勁眨了眨眼睛,在俯望自己,只見自己的雙肩往下沉,雙臂往下沉,雙腿也往下沉……他好像把自己的肉身分攤給了大地。他臉上的肉往下流淌,喉嚨和生殖器被大地拆解,肚子裏的五臟六腑朝八方游去,他雙腿白色的骨頭化成白色的翅膀飛向南天和北天……周身輕盈,鼻子暢通無比,額頭多年的淤積漸漸疏散,十指不復存在。他慢慢地深呼吸,覺察到自己的頸椎和肋骨被大地吸食,骨頭正在溶解,溶解成碎塊、粉末、黑土……

    他是一塊土疙瘩,沉甸甸的。不,他是一棵空心草,輕飄飄的。他是穿行在油畫裏的幽靈。他是遠方傳來的笛聲。他是夏日的水流,從天上而來,流到地下,繼續流、繼續滲……他被土壤包圍,溫暖實在的土壤緊緊地裹着他,像母親裹着嬰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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