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鎮北狼王爺 >第 9 章 王府香韻(五)
    王藥一度以爲皇上把顧依外放到北邊城,是存心要把顧依折騰至死,這地方入冬之冷是寒徹骨,顧依那樣的體質要在此處生活,大概到死都養不好舊患隱疾,必定會英年早逝。

    直到住進這全新搭建的安定王府,王藥才姑且鬆口氣,王府富麗堂皇不說,最要緊的是溫泉環繞,顧依這半年多來天天以溫泉沐浴,定期到寵依泉做藥浴,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一口氣就喫五六人份的油炸甜食,一般人這麼喫法恐要胃脹幾日,他吐瀉了幾回即沒事,是的,確實沒大事,給他喝那瀉藥,純粹是特意罰他,和魏溪說的那番話,有那麼些嚇唬成分,炸糕又不是有毒,喫不死那麼大一隻王爺的。

    顧依按指示跪伏在柔軟的厚地毯上,長髮傾瀉在地,如一副瀟灑的水墨畫。

    王藥搬一馬紮坐在顧依後方,欣賞着他夫人日動人的身軀。

    “夫君,依兒知錯,依兒以後再不會放縱口腹之慾,胡喫瞎喝。”顧依很安分地認錯。

    王藥滿意地點頭,捏着顧依耳朵不輕不重地扯,“你啊,你說你是不是恃寵忘形?”

    顧依擡手蓋着耳邊的手,膝行着往前蹭兩步,直到擡頭就能吻上的距離。

    “夫君,依兒貪喫,依兒不乖,請夫君,教導依兒規矩。”

    顧依臉蛋泛紅,目光迷濛,王藥看得失神。

    “我的依兒,你這是請罰,還是求賞呀?”王藥摟住顧依往身前帶。

    “都……都要……”

    “哎。”王藥教訓式地拍一下顧依手背,“既然都要,那就先罰再賞,去,拿戒尺過來。”

    “啊?還打?”顧依苦着臉。

    王藥想罵又想笑,“我今天打過你了嗎?”

    顧依委屈地說:“上次打得纔剛好不久。”

    “那是我的問題嗎?”王藥抖着腳,腳趾頭輕輕踢一下顧依胸膛,“快去。”

    “是……”顧依應得很不甘願,轉過身居然不用走的,四肢着地爬着去找那木箱。

    王藥哭笑不得,他這夫人真是一天比一□□,居然都會用美人計!

    戒尺送到,王藥任安定王捧着,悠悠說:“自個兒定個數。”

    “呃嗯……”安定王覺得吧,夫君的懲罰應該不是認真的,於是他比個一,捲起舌頭想說‘十’。

    “一百?嗯,行,足夠罰你不喫我給準備的雞蛋。”

    來不及討饒,戒尺就被夫君搶了去,安定王不笨,聽得出這只是第一項錯誤的懲罰而已,後邊還會有。

    “夫君,一百……多了點吧?依兒擔心,您手累。”

    “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每兩個月就有馬車從京城送東西來?”王藥手叉腰質問,馬車來的時辰次次都正當顧依在衙門,於是顧依實則未曾見過,王藥沒特地給他提,總覺得他自個兒應該知道身上天天換新的衣飾不是從天而降。

    果不其然,顧依呆懵地搖頭。

    “你,你今天浪費掉的湯藥,是昨天從開封送來的百年靈芝熬成,誰給你送的你知道嗎?你!皇!兄!”

    皇帝對顧依的好,王藥其實不怎麼願意顧依知道,畢竟,就算是親兄弟,那也必須先是天子的臣子,才能是親人,顧依和皇帝非親非故,說起來,王藥至今沒明白皇帝爲什麼忽然認顧依作義弟,所以這滿載聖寵的天降身份,不是喜憂參半,而是好一大半都是憂的成分,剩下的也不是喜,是惶。

    顧依愣了半響,顫抖着話音:“那……那藥……我……我現在喝……行嗎?”

    王藥哼鼻,若是別的藥,涼了他便倒,但那靈芝實在太珍貴,他不忍暴殄天物,深知那藥珍貴的王牟提議把藥凍成冰,那依然可以保存藥性,待夏天給王爺當解暑冰品喫,王藥覺得可行,便讓王牟去處理。

    “沒得喝了。”王藥說,這確是實話,凍成冰塊了只能咬着喫。

    咚。顧依雙膝一軟,猛地跪下,他此時是站在溫泉池子邊,地上是堅硬的石塊,王藥被那一聲響嚇得心也咯噔一顫,心裏罵了聲‘該死’,飛也似地踏出池子,衝上前去查看顧依膝蓋,很不幸,這麼用力的一跪,膝蓋瞬間就破皮,輕觸一下膝頭,似乎已有內傷。

    “坐下!”王藥把顧依按倒,顧依卻固執地又跪起來,抓着王藥臂膀,眉頭深鎖。

    “哥,能不能教我寫封信,給皇上賠罪?”雖然喚的是哥,但顧依現在的語氣丁點沒有撒嬌意味,王藥聽得出他是真在害怕,這害怕和膽小不一樣,顧依面上流露的恐懼是更深沉、內斂,他不怕皇帝怪責他一人,他怕罪責牽累其他人。

    王藥瞭解自己這個愛人的脾性,若爲了嚇唬他而欺騙他,那他可能會鑽牛角尖直到鑽破頭,於是便放緩語氣,說湯藥早已完好保存,不過得等夏天才能喫,沒有浪費。

    顧依聞言即垂下頭喘氣,竟然怕成這個樣子,王藥不免心疼,原來想接着教訓的心思都打消。

    “坐下。”王藥溫柔地吩咐,“你知道地上這石有多硬嗎?往邊點站就有厚毯,你怎麼這麼傻?”

    顧依順從地坐下,王藥仔細地給他檢查膝蓋,顧依長久累積的膝傷是相當嚴重,膝蓋的自然癒合不比身體其他部位樂觀,要不是他肌肉練得強壯,這受過刑罰摧殘的骨頭絕對無法支撐他縱躍跨馬,似剛纔那樣沒有緩衝和保護的跪,安定王是真的經不起。

    “哥,我犯了不該犯的錯,狠點罰我吧。”

    王藥嘆氣,“你怕被人說出去?”

    顧依沉默地點頭。

    顧依有那麼一項驚人的長處,就是真的認爲自己犯錯時,便不會怨天尤人,也不會遷怒推責,換作別人,也許就會惱怒旁人沒有事先告知那碗藥是天子恩賜。

    “不怕。”王藥輕吻顧依額頭,“王府裏都是待你好的人,不會害你。”

    “我不相信,除了你和你的家人,以及我的弟弟們,不會有誰無條件真心對我好。”

    王藥無語,說實在,他也是如此認同。

    若有一天安定王失寵失勢,那些忠誠的顧家軍必會給召回朝廷,這個太平天下,除了皇帝,沒有人能真正擁兵。

    “你說得對。”王藥拿來顧依的外袍替顧依穿好,再扶起他,邊說:“你若想做場戲,我能配合你。”

    關起門來的教訓是唬不了人的。

    王藥收拾好東西,準備扶顧依回房,顧依壓着嗓子,輕聲、卻冷酷地說:“我要傳令,安定王恃寵無度,糟蹋聖上恩賜,雖反省過錯,還是該責以重罰,於刑堂,褫衣杖打一百。”

    這主意顧依不說就罷,說了,王藥知道很難回頭,即便他拒絕,外面的將士還是必須遵守王爺的指令。

    “沒事的。”顧依摟住王藥,嘴脣和王藥輕碰,之前還冷厲的表情,此時是柔情漫溢。

    “藤杖都打不死那個周煜,養好傷還不是返皇城迴歸禁軍,本王現在功夫比他好,打完揉一揉就好啦。”

    顧依這天蹋下來也能扛的氣概,王藥心疼,疼得白眼也忍住了沒翻。

    時已過人定,夜半打更時,安定王府的軍用刑堂亮起通明燈火,安定王自個兒宣讀罪責,自個兒決定刑罰,自個兒趴上刑凳。

    先生,真打嗎?

    持杖的魏溪和宋河用口形問王藥意思。

    王藥冷然點頭。

    杖置於臀,“行刑。”還是安定王自己開口。

    刑堂上方有牌匾,書,砥兵礪伍。

    刑堂是教養和磨練軍隊之處,行刑者刻意留手就是有礙軍隊的強盛。

    魏溪與宋河黑着面,看似無情,又像痛苦,手中藤杖默契地一起一落。

    安定王自始沒有吭聲,只是汗流如水,吐息長緩,杖下的情狀沒多久便血肉模糊。

    “哇,真打、真挨呀。”

    刑堂的屋頂上,揭開了一片瓦,一黑衣的身影坐在屋頂窺探,這身影沒有蒙臉,腰上掛着一牌子,牌上明晃晃以金漆塗一刺目大字,趙,皇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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