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屏住呼吸，忍不住湊在木桶邊上，齊齊低下頭去看。
周鐮也跟着緊張起來，小心地提起木棍，連着蓋子一起打開木桶……只見奶白色變得有些稀薄，淡白色的液體中果然有一個不規則的塊狀物。
盯着看了一會兒，幾人站直身體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是啥，不過這總算是搗出了東西不是。
米元則是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周鐮蓋上蓋子。
“小心些把牛奶倒出來，弄乾淨些。”
幾人立即新奇地上去幫忙。
劉嬸做了許多年喫食，但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村裏只有村長家地裏有頭公牛，她連牛奶都見不着呢。
忍不住問道：“咱們這是在做什麼？”
米元“呀”了一聲，一拍腦袋忘了說了：“我是想試着做一下黃油，黃油就是從牛奶裏分離出來的油。”她努着嘴看向淡白色的牛奶：“牛奶裏的油大半都被搗了出來，現在這奶就是脫脂牛奶了！”唔，畢竟這樣的分離方法太原始了，估摸着還是有點脂的，也許應當是低脂奶。
幾人睜大了眼睛愣愣地點頭，雖然不知道黃油是什麼油，油嘛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吧，於是自動略過黃油，嘴裏一字一字念着：“脫脂奶……”他們連牛奶都沒喝過，哪裏知道還有“脫脂奶”這種東西！
“就是沒多少脂肪的奶了。”米元衝四人點頭道。
青草：米元姐說做喫的，不知道這個油和這個奶好不好喫，也許把牛奶這麼一分爲二，好喫的變得更好吃了呢！
劉嬸：那勞什子油估摸着跟雞油豬油似的也能拿來做飯，那牛奶豈不是也跟肉似的，既能榨油還能喝，哎喲米元懂的可真多！
周鐮：可累死他了，不知道這都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勁兒沒白使，得仔細些把本事學到手！
李三：倒是知道牛奶是好東西，從前去過不少地方做工，有些富戶講究的每天都要喝一些。但從未聽說脫脂奶更沒聽說過牛奶能制油……
幾人保持着姿勢看着攪拌過的牛奶，似乎變得比剛送來的時候稀薄，這纔對“脫脂”有了點兒感覺。
“我聽說還可以將牛奶放置幾個時辰，牛奶的油自然會跑到上層，到時將這層奶油撇出來再搗也行。還有說等牛奶變質了再搗的，可是我不知道要變到什麼時候纔算變好……”唔，其實就是發酵，反正米元這會兒是不會發酵的，所以就用了這麼一個最原始，最費力氣，產量最低的法子試試。
劉嬸一聽立即道：“爲什麼要變質，好好的東西不是糟蹋了嗎，我看現在這法子就挺好。”
米元笑眯眯地點頭，不論如何現在她可是有黃油的人了！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嚥了咽口水：“用乾淨的棉布把桶裏的小油塊篩一篩，咱們來試試！”
轉頭對青草擠眉弄眼：“看了半天餓了吧？炒雞蛋喫好不好？”
青草不好意思起來，米元姐怎麼知道她饞了，一時間臉紅了幾分。
劉嬸在一旁看着李三和周鐮小心翼翼地篩着軟乎乎的塊狀物，一個個小小的：“慢些……”轉頭便看見閨女紅着臉點着頭，而米元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說得是眉飛色舞，劉嬸就知道她八成是饞了，又在說喫食。
李三和周鐮把黃油塊倒進碗裏。那邊青草已經開始生火，把竈洞裏的柴扒拉出來好些，燒着一股小火。
米元砸了五顆蛋，撒了點鹽，準備打雞蛋。
“怎麼打起雞蛋了？”李三忍不住問。
將碗中的蛋黃破開，絲絲蛋黃爭先恐後地混入清澈的蛋清：“瞧着！”米元深吸一口氣，不停打着雞蛋，一下一下快得都瞧不太清手，幾人看得眼花繚亂。
很快，蛋液就變得黃橙橙的，表面浮着綿密的氣泡，看上去老厚一層了。
米元自覺打不出什麼了，滿意地停住手。
往溫熱的鍋裏添了點兒黃油，幾人又立即跑去竈臺邊圍着，黃油塊溜溜地在鍋底滑動，不斷冒出泡泡化成透明的水狀，卻又比水稠一些，很快，黃油都融開了，徹底成了一灘油，散發出一股陌生的味道。幾人驚奇的不行。
“呀！這是油，跟豬油一樣一樣的！”劉嬸憑藉自己多年做飯的經驗迅速反應，驕傲地地道。
“這就全榨成油了？那不是比豬板油還能出油？”炸豬油最後得剩下些豬油渣，倒是這豬油渣也能喫就是了，可這些小疙瘩全都化成了油呀。
米元抿嘴一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青草，看好火，得小火！”燒火這種“精細活”真得他們這些“本地人”纔行。
青草高興地應下。
雞蛋誰不喜歡，幾人聞着香氣都很高興。
米元一邊輕柔翻炒，豈止是聞起來香濃，看起來也更嫩呢。回味着曾經喫過的黃油炒蛋，覺得現在的還差點，不過比起豬油炒雞蛋當然是手裏的聞更具色香了，刷刷幾下出鍋咯。
幾人紛紛又圍着一盆炒雞蛋張大眼睛，好奇不已。炒雞蛋他們是沒喫過的，村子裏能時不時喫個煮雞蛋的都算過得殷實的了，誰還會費油炒一炒？這可是雞蛋呢。
“來吧，喫喫看。”米元夾了一筷子嚐起來，好喫地眯起了眼睛，雖然這黃油差點，不過雞蛋倒也嫩滑，奶香味不那麼濃郁就是了。
劉嬸跟着夾了一小塊嚐了一口，忍不住又秀氣地夾了一小塊：可真好喫啊，這蛋不僅細嫩還有股香氣，跟煮的大不相同。
青草小小的嘴巴里鼓鼓的：唔，真好喫，跟蛋餅不一樣，也比孃親煮的雞蛋還要好喫，蛋餅白麪味濃，黃油炒雞蛋聞上去有些香甜，總之很好聞就是了。
周鐮瞧着青草喫得滿足，便也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然後眯起眼睛：這炒雞蛋是什麼蛋，軟趴趴的，不過味道還不錯。一邊想着又上手撩起了一筷子。
李三看似矜持，一下筷子夾得卻是最多的，嗷嗚一大口連連點頭：不錯，應該跟這油有很大關係。他沒喫過炒雞蛋，但小時候隔幾天就能喫一個煮雞蛋，這兩年更沒少喫炒菜，豬油炒出來的菜感覺似乎跟它不大一樣。
劉嬸他們幾筷子下去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不多會兒就喫得七七八八。五顆雞蛋炒一炒也不少了，又都用過早食，幾人感到有點撐，看着盆裏剩下的一丟丟雞蛋忍不住惋惜，他們當然是不會浪費食物的，準備放到午食熱一熱。
米元給四人發了一杯熱過的“脫脂奶”，幾人心滿意足地“上崗”去了。
“哎喲，真巧啊，準是知道我來了給我開門來了！”
縣令家的管事踩上臺階正準備拍門，李三這頭掀開木板子，兩人就這麼相視一眼笑開。
米元聽到動靜立即衝到門口，不動聲色地提了口氣，大叫一聲：“哎喲！”這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撞到人了磕了碰了，李三愣住了，縣令家的管事也愣住，街上路過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腳步想看熱鬧。
米元忍住笑：“這不是縣令家的管事嘛！”一口氣用完，接了口氣：“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李三別過頭去忍住笑，王管事抽了抽嘴角無語，卻很配合地站在門口回道：“是啊，出來採買香料！”
米元見他還留有餘地，着急道：“看樣子上回的的東西縣令用得不錯，您這回不妨多買些回去！天氣冷了，斷了不少新鮮原料呢！”
隨後將管事讓進去，最後大聲道：“東西不多了！”
米元滿意地轉頭進鋪子，剩下駐足的百姓在門口圍觀。
“我早就聽說了，縣令上回把整個鋪子都搬回去了！”
“我遠房姑媽的嬸嬸的妹妹給縣令家送過豆腐，聽縣令家的灑掃婆子的侄子的表弟妹說，縣令的妾室就喜歡用這裏頭的胭脂水粉！”
“我也聽人說了，縣令夫人憂心那妾室把縣令完全勾了去，與那妾室搶着用呢！上回縣令就是搬回去給她們用的！”
張府的採買張嬸出來替夫人辦事，正巧路過聽見決定立即回去稟報夫人。都被縣令家搶完了她家夫人小姐用什麼去喲，尋思是不是要偷摸跟着搶一搶。對此，張嬸還是很驕傲的，畢竟她可是第一撥光顧米元的人，縣令的家眷都是後來的呢，總有幾分舊情不是？
鋪子裏的米元和縣令家的管事對此一無所知，米元正帶着他穿過鋪子往後院去。
王管事越走越不對勁，吸了吸鼻子：“什麼味道這麼香？”
“我炒了些雞蛋！”
“不，不是炒雞蛋，我雖是下人，卻也是喫過炒雞蛋的。”
米元抿嘴一笑，引他到一邊去看喫剩下的雞蛋。王管事瞧了瞧，閉眼聞了聞，肯定道：“對，就是這個味兒！”
他驚奇道：“這雞蛋是怎麼炒的？”
一旁收拾碗筷的劉嬸和正在打掃院子的周鐮聽到動靜，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炯炯地看着他，被兩人狠狠看着的王管事：……
劉嬸和周鐮：原來縣令家的管事都不知道黃油炒雞蛋？難不成這又是米元的祕方？
王管事盯着目光嚥了咽口水，終究還是張嘴：“我能否嘗一嘗？這樣的炒雞蛋還是第一次見。”他是王家的家生子，還很得重用。王家有的喫食，他就是沒喫過也見過，可這道菜就是沒見過！他還很想喫一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