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在地上摩擦,發出閃耀的火花。
南綰綰驚駭的睜開眼,就被身側的盛景衍擁進懷裏。
後腦勺被男人死死地按住,她整張臉都蒙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帶着血腥味的檀香縈繞在鼻尖。
盛景衍流血了……
腦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發覺振動聲也終於停了下來。
耳朵裏轟轟的全是雜音,南綰綰喫力的從男人懷裏擡起頭,有些茫然的看向左右。
車廂倒翻着,司機被安全氣囊死死地壓在駕駛座上,脖頸詭異的扭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吐出一口氣,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視線收回,對上了死死地抱着她的男人。
盛景衍……
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額角破了,此刻雙目緊閉,呼吸淺淡。
更多的傷口,她看不出來,只是能令這個男人受傷,恐怕受傷不輕。
南綰綰感受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除了有些頭暈以外,竟然沒有一點不適,她心情複雜,剛喊了一聲:“盛……”
車門外猛地傳來一聲“哐當”!
是有人直接把車門從外面卸了下來。
南綰綰轉過頭,就看到幾個高大的男人圍在門口,一個男人見到她,用平靜的語氣問她:“南小姐,你沒事吧?”
“……”南綰綰盯着他,一口氣沒上來。
突然意識到,這場車禍,恐怕是江逸搞得!
“如果沒事的話,就把手伸過來。我先幫你出來。”
那個男人還在兀自說着,尤然不覺他們剛纔搞得這場車禍,差點搞掉她一條命!
他們是想救人還是想殺人?!
南綰綰一肚子氣,就知道指望江逸沒好事,卻也不得不伸出手,把手指搭在那個男人的手掌上,麻煩人家把她拉出去。
掙脫了盛景衍的懷抱,南綰綰從車廂裏滑了出去,就在她即將從車廂裏出去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手腕一緊!
南綰綰驚愕回首,就看到剛纔還昏迷的男人,此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明顯是受傷不輕,半張臉都被血淋到了,一隻眼睛都睜不開,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手指卻死死地緊拽着她的手腕,用盡全力的想要抓住她,不許她離開。
南綰綰看着他的眼神,簡直是毛骨悚然,他這副模樣,簡直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想要將她拖進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盛景衍,你放開我!”
她試圖抽回手,卻不知道這個受了重傷的男人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竟然能有能量將她扣住,南綰綰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盛景衍給握斷了。
她看着他這副死都要拉着她的模樣,只覺得偏執可怕,他可能是真的瘋了,要不然怎麼會這種時候都要拖着她?
“盛景衍,你鬆手啊!你煩不煩啊,你想逼死我嗎?你別纏着我了行不行,你是要逼我整容嗎?我如果長得跟溫酒不一樣了,你是不是就會放過我!”
南綰綰也不知道盛景衍到底有沒有聽到她這些話,只知道說完話,她突然感覺手腕一鬆,她趁機一腳踢開他,從車廂裏鑽了出來。
從車廂裏出來,她才感覺到這輛車被撞得多可怕。
整個轎車都扭曲了,車頭癟進去,車窗破裂,她還活着,真的全靠她命大。
南綰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紅痕,又低頭看了一眼車廂後座的盛景衍,他被車座壓住,出不來,只是身上的血似乎流的更多了,空氣裏瀰漫着血腥味。
他還醒着,那雙清潤的眼眸,有些不聚焦,只是視線還落在她的身上。
他這副偏執勁兒,簡直令南綰綰無語。
她蹲下來,在車門口,面對面看着看着他。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估計是沒想到她會聯繫江逸,掉以輕心。
南綰綰道:“我也不知道他會這樣做,不過謝謝你今天護住我,就當我們扯平了吧。”
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扯平,只是也不想再跟他這樣糾纏下去。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不過死了也別找我,是江逸要對你動手,我只是擺脫他帶我走。”
“盛景衍,”她頓了頓,看着他逐漸沒有光彩的眼神,輕聲道,“再也不見。”
說完,她站起來,對身後那幾個男人道:“走吧。”
不遠處,樹蔭下,一輛黑色的轎車低調的停在那裏。
南綰綰隨着牽引,來到那輛車前。
“請進,南小姐。”
南綰綰坐上車,就看到了後座膝蓋上放着筆記本電腦的江逸。
見到他,她臉上閃過一絲喫驚。
“你怎麼在這裏?”
江逸手指在筆記本上敲着,聞言,視線也沒有擡起來,只是平聲靜氣的反問了她一句:“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裏?”
江逸合上筆記本,接過手下遞過來的茶,語氣慢條斯理:“這不是沒有缺胳膊少腿麼?——你癱瘓了我也會幫你治,放心。”
南綰綰被他差點沒氣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盛景衍——”她一下收住,也不太想承認是盛景衍這次救了她半條命,有些嘔血。
她扭過頭去,看向窗外。
車輛在行駛,盛景衍那輛車在遠處縮成一個小點。
她問:“你不救他嗎?”
江逸:“我幹嘛救他?”
“那你不補刀?”
江逸有點無情的笑了一笑:“自生自滅。”
南綰綰看了他一眼,快三個月不見,這個男人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她把臉上的血擦乾淨,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等情緒穩定下來,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閉着眼問:“我們現在回莫斯科?”
江逸坐在她旁邊,似乎笑了一下:“怎麼,後悔了?”
南綰綰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我有後悔的餘地嗎?”
江逸笑着道:“一邊哄着我,讓我過來帶你回莫斯科,現在把你救出來了,一下又翻臉無情。綰綰,你這個渣女。”
南綰綰一口血沒吐出來,她動了動嘴脣,睜開眼,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笑得溫潤的年輕男人。
“你還要不要臉了?”
竟然還說她渣女?
她簡直無力吐槽。
江逸翻了翻一旁的書,“我還要去D國開會,開完會才能去莫斯科,你是想自己先回去,還說跟我一起回去?”
南綰綰想了想,問道:“如果我一個人回去,會怎麼樣?”
江逸瞥了她一眼:“別打鬼主意。如果不想被他抓回去的話,就給我乖一點。”
南綰綰抿了抿脣,然後別過頭,哼了一聲。
江逸道:“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這幾天你就跟我一起活動,等我D國會開完了,我們再一起回莫斯科。”
“你要開幾天會?”
“三天。”
“哦……”南綰綰點了點頭,“那隨便吧。”
她選擇江逸,也不過是權衡利弊,發現留在江逸身邊,比留在盛景衍那個瘋子身邊要自由一點。
當然,如果可以,她寧願選擇一個人生活。
江逸那邊丟過來一粒安眠藥,對南綰綰道:“吃了。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到D國了。”
南綰綰抓住安眠藥,吞了下去,然後想了想,道:“三個月快到了,你那個藥帶過來了嗎?”
江逸頭已經低了回去,又開始看屏幕:“還沒有。遲幾天又沒事,你現在身體耐受性比以前強多了。”
南綰綰頓了一頓,簡直無語,忍不住道:“不是你需要吃藥,你當然無所謂!”
她還不想莫名其妙就這樣死了。
江逸脣角劃開一抹弧度,笑了一下,“你別說話了。快睡吧。”
他丟過來一條毛毯,南綰綰接過,上面帶着江逸身上淡淡的試劑的苦味。
她確實是困了,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
吃了安眠藥,她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感覺到身邊呼吸清淺,逐漸趨於平穩。
江逸合上筆記本,看向裹着白色毛毯,陷入深深地熟睡的南綰綰。
近三個月沒見,南綰綰好像瘦了一點,臉頰上一點肉都沒有,一張臉小的可憐。
他按下車窗的擋板,將陽光隔絕,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薄脣微微的勾了一下。
——跟盛景衍這場豪賭,是他贏了。
他早就知道,盛景衍這個男人,只要留在南綰綰身邊,不需要他做什麼,就能逼得南綰綰回到他身邊。
盛景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
他可能也不知道,但是最起碼,他比盛景衍更有耐心。
*
南綰綰難得睡了一場好覺。
醒過來的時候,還在飛機上。
她從毛毯裏擡起頭,揉了揉眼睛,十分困頓。
身邊的男人在看書,見她醒過來,遞過來一杯牛奶。
“還有一個小時就到硅谷,先喝杯牛奶墊墊肚子,到了酒店我們再喫東西。”
南綰綰“哦”了一聲,接過牛奶,偏過頭看向窗外。
外面是一片黑夜。
一下子就從晉城離開了,這幾個月的紛紛擾擾,在這個安靜如水的夜晚,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突然醒過來,竟然有點不太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