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盯着桌下,猶豫兩秒,老老實實坐那兒。
木森坐在凳子上,吊個二郎腿放在右邊,側着身子坐。
笙歌貓在桌下與臭腳爲伴,放空大腦,下意識不去想腳臭不臭。
木森一直敲代碼。
笙歌有心想瞧,被給個眼神,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發呆。
九點二十左右,視頻的聲音響起。
不是微信、qq等辦公軟件。
一些高精尖或者隱蔽的工作會自己創辦一個網站進行溝通。
這種小網站要麼掛靠,要麼隨時可撤銷,網址都是錯得,根本找不到真實的位置。
進去密碼複雜,隨時跟新。
所以,是少數人的喜愛。
如,黑客。
黑客有自己專門的溝通技巧。
這些,也是在Assen那個世界知道的。
這個狂躁的病嬌變態,不得不說,挺聰明的。
木森戴着耳機,並不說話。
笙歌伸長個腦袋,湊近去聽。
木森二郎腿放下,腿自然往前伸張,擠佔笙歌的“桌下空間”。
自然而然地,笙歌的腦袋往回縮。
笙歌盯着耳機,乾脆繞過椅子,準備從“桌下”轉移到椅子旁。
因爲是視頻,椅子旁同樣是攝像頭看不到的點。
笙歌想幹就幹了,被一雙手摁着腦袋退回去。
同時,耳機的聲音放大。
房間裏寂靜無聲,沒有雜聲。
細聽之下,笙歌聽得十分清楚。
蹲在桌下,凝眉細聽。
“這個月的業績不行吶。現在暑假,正是學生放假時,開展開展業績,多招些人,至少一萬人。”
“每人至少五個指標,帶人過來。啊,看看我們,月入十萬,年入百萬。”
“有錢大家一塊賺。回饋社會,報效家鄉。”
“每人呢,獎勵三萬。多多益善,上不封頂。”
“大家幹啊!”
“……”
笙歌聽了一上午,這個狗日的男人說了一上午!口都不嫌幹!
吹噓自己年收入過億,他們這些只是底層,年收入百萬。
但不要緊,努努力,不足三年,年收入千萬。
再加把勁!
年收入過億!超過他!
他都得給他們打工!
巴拉啦一堆!
無非你個觀點:“給老子不要命地幹活!”
好不容易沒了聲音,關了視頻,都已經11點多了。
現在幹忽悠的,都這麼努力?
“正經職業?”笙歌調侃。
“看不懂代碼?”木森反問。
笙歌從桌下出來,“你是傳銷組織的嗎?”
“別亂講,我不是。”木森靠坐在椅子上,風輕雲淡,“有證據嗎?”
笙歌盯着他,他根本不怕她知道。
或者說,就算是傳銷組織,他也可以隨時逃脫。
思慮片刻,結合木森是個敲代碼的,她想,她大概知道了。
“你們是玩大富翁遊戲?”
木森不說話。
笙歌想了想,應該是了。
如果是“清純主播私密空間”一類的,應該要更隱蔽點吧。
最起碼,宣傳人裏面要有個女的吧。
她聽得聲音裏,沒有女聲。
“現在暑假了,正是學生空閒時。”
“沒社會經驗,急於賺錢,隨便一忽悠,就跟着去了。”
“尤其是穿雙名牌西裝、名牌皮鞋,再戴一塊金閃閃的表,夾個皮包。”
“皮包裏面放滿錢。”
“強烈的視覺衝擊!”
“隨便帶他們請客喫個飯!吹噓吹噓自己在外的風光!甩手幾千當不要錢!”
“心靈衝擊!”
“完美!”
“然後人就可以被帶走。”
“其實不過花了兩三千。”
“老鄉騙老鄉,騙得淚汪汪。”
“同學騙同學,騙你沒商量。”
套路之所以是套路,能盛囂塵上,因爲抓住了人心啊。
人心的弱點,抓得死死的。
你聰明,也能不小心着了道。
大富翁遊戲,玩得就是人!
人們常常沒有明確的意識:人,就是錢!
與現在的流量是一個道理。
流量多,有商家,廣告費。商家看重的是人。
而大富翁遊戲更直接,就是每人丟一點錢。
上面人割下面人的錢,下面人想有錢,帶人進來,讓自己成爲“人上人”。
人堆人,錢堆錢,上面的自然就是“大富翁”!
這他媽就是傳銷!
笙歌說得信誓旦旦。
木森置若罔聞,該幹嘛幹嘛。
笙歌不受打擊,接着分析,“你的網址是外站,我想,你們的地址應該也是外國。”
“我想想,爲了增加警方調查的難度,你們將地點放在了外國。集中處理。”
“人生地不熟,語言還不通的,整個小廠子集中管理。”
“一舉兩得!”
“不要太方便!”
裏面的人想跑,跑不掉。證件、護照一扣押,與當地地皮蛇打好招呼,你跑哪去啊?
跑?
直接弄死得了。
外面的人想營救也困難。
多數傳銷,能出來,是家裏人帶村裏人自己營救的。
警察有時並不那麼好用。
可若在外國,這……嘛的,優秀。
這波操作6啊。
舉報去!
笙歌心裏歡呼,面上自然地說,“餓了。今天出去喫吧。”
走過去看,木森的桌面就癱着一堆數據。
定定地看了幾眼,內心的火苗“噗呲”滅了。
如果說,這個傳銷組織狠,木森更狠。
他說,“我是計算機編程,正經的。”
這話,可以沒錯。
就算是傳銷組織又怎樣。
網站已經銷燬。
她聽到的,沒有證據。也沒有錄音。
即使想,笙歌看眼手機,這個手機能撥打110都值得存疑。
還有他的職務。
她還不知道,他在這個組織裏扮演神祕角色。
就一定是組織者嗎?
這場名義上的一週一次的“動員大會”,也是變相的監視。
但是,動員者從頭到尾沒問過木森。
這值得商榷。
想清楚問題的關鍵,笙歌的心跌回低谷。美妙不起來。
而這些,就是給她看的!
他清楚,她在打什麼算盤。
木森仰頭,“喫什麼?”
“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