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敘一場,離澤君等人便走了,在元昭的明示之下。他們既非她麾下的神將,和洛水殿的三人亦非親非故,不宜久留。

    一重天神仙衆多,時常這樣容易傳出閒話。

    比如說她龍元君爲攀上雷嶽真君這座靠山,不惜命仙侍與離澤君若即若離啥的。有些話傳多了,就算是當事人如離澤君也未必分得清是非緣故而心中生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離澤君等人走後,元昭叮囑長寂、沁羅二人以後不要輕信離澤君等人的言語。

    身爲她的仙侍用不着從旁人的口中打聽她的事,直接到太炎宮問就好。離澤君此人到底是什麼品性,她們一無所知,萬一是個熱血衝動型勢必是個隱患。

    就算她真有什麼事,她爹就在頭頂怎會無動於衷?完全不必擔心的嘛。

    “敢情是那離澤君撿了便宜,”沁羅得知事情全貌,頓覺不忿,“君上曾救過他師兄一命的人情就這樣抵償了?”

    “有何不可?”元昭不在乎,“早結早了,不必拖泥帶水。”

    她怕欠人情,將心比心,對方欲早早了結這段因緣亦無可厚非。

    只是,如果這是雷嶽真君的意思,她會很失望。對方乃堂堂戰神,而她本無過錯,他出手與否無礙大局。卻以此了斷她的救命之恩,那隻能說活久見了。

    “君上匆匆歸來,所爲何事?”長寂不關心旁的,單刀直入道,“下界一切如常,暫無動靜。”

    提到此事,元昭一臉鬱悶地歪靠着:

    “無事,只是想問問你,西天佛門是怎樣一副光景?要如何才能進?”

    “啊?!”沁羅一聽,驚了,“君上想入佛門?!”

    君上是受了什麼刺激嗎?道君不會誤會是她們教了不該教的吧?!

    “有何不可?”瞧沁羅那大驚小怪的模樣,元昭不以爲意道,“存在即合理,既然合理,我爲何不能去?”

    “不是,這個……”沁羅見她不似說笑,不禁心頭略慌地瞅着長寂,指望她能勸退。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長寂倒是很淡定,認真思索了下,搖搖頭,“我當年修爲低,心中有什麼,看到的便是什麼……”

    她只看到一羣佛子成天在聽經誦經,所以心裏悶得慌。

    無論那位佛子如何跟她解釋,期盼她能看到他眼裏最美麗的風景,她愣是看不到。

    “能讓他千年如一日地坐在裏邊一動不動,應該很美吧?”說起往昔,長寂一臉嚮往地望着殿頂,眼裏充滿無限的憧憬和溫情,“當時真的很想看看啊……”

    可惜她看不到,福至無緣兩手空,嘆奈何?只能另覓仙蹤。

    “可憐的長寂,”沁羅心性純善,關注點跟旁人不一樣,一臉同情地看着對方,“你很想他吧?”

    不像自己,想回瑤池隨時能回。

    “誒?”長寂的憧憬被打斷,愣了下,點點頭,“確實有點想,想起伴他入世修行的所見所聞……可我更好奇他眼裏的風景。”

    沁羅聽罷,用手指撓撓臉龐。

    不好意思地看看長寂,又看看黯然喝茶的君上,呵呵訕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人的心事她都無法給予合適的勸解和撫慰,只能看着。

    “這有何難?”元昭不以爲然道,“你畢生見過最美的風景,便是他眼裏的風景。”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

    執着於別人眼裏的美景,她便永遠看不到自己眼裏的美景,自然就錯過了佛子眼裏的美景。

    長寂愣愣地看着自家處之泰然的君上,忽感一陣心傷簌簌淚下,默默起身伏首……

    有些道理不是沒人同她講過,惋惜當年閱歷尚淺,不解其意。

    待恰逢其會,一點即通,故人卻遠如雲鶴入靈山,遙遙不知所蹤,故而傷心。唯有故人的離別贈言猶在耳畔,心安即是彼岸,緣至便是歸途——

    “你我終會重逢。”

    既然會重逢,那就不傷心了。一想到這點,長寂便拭去眼角的淚溼,展顏一笑道:

    “前兩天隨太炎宮的掌事前往浴桑島取回沐日泉水,我用它釀了酒,君上要否嚐嚐?”

    神仙釀酒無需太長時日,只要材料足,當日就能釀成。

    “好。”元昭點頭。

    她在喫喝方面很隨意,反正都沒嘗過,每嘗一口皆是新鮮,確爲樂趣。

    “君上,”沁羅見長寂起身離開,忙湊近悄聲問,“我姐姐這是看上那誰了?”

    “千萬年的陪伴之情不比那小情小愛深篤?”元昭睨她一眼,“你呀,日常要多靜坐自省修心養性。莫學了那離澤君滿腦子不切實際的綺.念,淪爲笑柄。”

    人家是仙二代,即使淪爲笑柄亦無傷大雅。

    而沁羅的原身僅是瑤池的一名仙娥,逢此大難猶不知勤修苦練會被人笑話的。笑就笑了,就怕她沒有離澤君的豁達反而將諸多心思藏於心底。

    長久鬱結於心,會出大問題的。

    “君上多慮了,”沁羅撇撇小嘴,不是很滿意她拿自己跟某人比,“我也是下凡歷過劫的,不像離澤君,從未下過界……”

    並非雷嶽真君攔着不讓他下界,而是他的修爲遲遲未到那個境界,根本沒有下界歷劫的機會。

    “其實雷嶽真君一直很犯愁。”沁羅撓着精緻的小下巴道。

    徒弟和兒子,一個上不來,一個下不去,太極端了,聽說他老人家爲此二人生生愁白了鬍子。

    “他又不止一個徒弟和兒子,有甚好愁的?”長寂端來酒飲和果子,“況且,聽離澤君講,他那師兄已經復位徵兆,怕是很快就能上來了。”

    聽到這話,輪到元昭愁了,囑咐二人:

    “他那師兄在下界殺我近衛,此仇不報,以後絕不允許他兄弟二人登門。”

    而且看情形,這仇是報不了了,那就將他兄弟二人永拒門外,恕不接待。並非遷怒離澤君,而是他若來了,那伯琴若要見她定會趁機隨行。

    好不容易跟對方撇清干係,實在不願在上界還跟他有牽扯,壞她清靜。

    “……”

    長寂、沁羅無語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爲離澤君默哀須臾。辛苦一天,好不容易討了君上的好感,結果一念回到相識前,白折騰了。

    總之,事情就這麼定了。

    翌日一早,元昭便回了太炎宮,之後的歲月依舊很少回洛水殿。長寂、沁羅便開始閉門思過,靜心修習。

    讓離澤君吃了幾回閉門羹,害他不明所以,漸漸地就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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