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李大寶與外室所生,從前有李夫人在,那孩子遲遲未能被接回李家,如今李夫人回了夏家,不論往後還會不會回李家,李大寶鐵了心要硬氣一回,讓管家將那孩子接回家中,擇日便要將其寫入族譜。

    李夫人嫁入李家多年,缺遲遲未能誕下子嗣。

    這與外室所生的孩子,是李大寶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他如今頭上懸着刀刃,一個不慎便會丟了性命,爲他這唯一的一點香火,與夏家的那些往日恩情他也顧不上了。

    與天青白鷺茶牽扯的命案,趙長茹打聽了兩日仍舊不得進展,待到第三日,也只能將此事先放下,隨杜昭一道去夏家面見夏竹延,這是她先前便與杜昭約定好的,總不能爲這突然鬧出的命案給耽擱了,若天青白鷺茶真的被毀,她也好抓住夏家這個機會,另闢蹊徑。

    她與李大寶是沒有再和解的可能了,與夏庭軒有那一番在黑虎山上生死與共的情誼,又早就有與夏家合作的打算,她想抱顆大樹乘涼自然是選夏家而非李大寶,更何況那上等的水玉也只有夏家纔有。

    那日她雖義正言辭地將水玉歸還給了夏庭軒,卻並非不打算要那水玉了,而是想着今日見到夏竹延,光明正大地再得來。

    杜昭引路,未免她不自在,一路說了些夏竹延的脾性,讓她不用緊張。

    他想她一定會緊張的,因她畢竟是女子,又是農家來的,定然沒見過夏家這樣氣派的人家,更不用說夏竹延這樣的大老爺了。

    趙長茹東張西望的模樣,也正印證了他的想法,但他卻不知趙長茹不過是在看稀奇。

    這夏家不愧是州府第一大家,處處雕樑畫棟,假山假水,在這府中也有遊園的樂趣。

    趙長茹看的是景,想的是錢。

    夏家這棵大樹還真是枝繁葉茂!

    她若是能抱上夏家這棵大樹,也不枉她這些日子忍受那夏庭軒的無禮。

    他二人卻不知,自趙長茹進到夏家,便有耳目暗中觀察着。

    明面上,是夏竹延看在杜昭的面子上,答應見趙長茹一面。

    其實,是因他聽聞趙長茹曾在九陽縣幫過夏庭軒,就連夏庭軒偷了他的寶貝,送去九陽縣當謝禮,被趙長茹婉拒之事,他也知曉得一清二楚。

    整個夏家也只有夏庭軒一人覺得自個兒老爹只會擺弄金石字畫,老生常談,是個古板得近乎愚蠢的老東西。

    但不論是夏家府內的事,還是州府的風雲變幻,夏竹延都只是表面上不關心,其實也都瞭然於心。

    對於趙長茹他始終是存疑的,想她既然與長平王府有關係,在此時絕不該上夏家來的,既然來了,定然不似杜昭所言那般簡單,只是爲了與夏家做生意。

    趙長茹的來意,在夏竹延的揣測中,一定是極壞的,甚至是他那不學無術、蠢得出奇的兒子,也被趙長茹玩弄於股掌之中。

    爲摸清趙長茹的底細,夏竹延吩咐心腹的耳目,在暗中留意趙長茹的一舉一動。

    趙長茹那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婦人模樣,落在那偷偷在暗處觀察的人眼裏,倒爲她此番的不懷好意洗去些嫌疑。

    她這模樣纔像是個村婦!

    那人回稟夏竹延,“老爺,是個村婦沒錯!”

    夏竹延還想問仔細些,卻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是冒冒失失的夏庭軒來了。

    夏竹延擺擺手,讓那人快退下,正襟危坐,擺出嚴父的模樣,“放肆!”

    夏庭軒的眼睛仍舊未有好轉,張着手在空中舞着,“爹!你在哪兒呢?”

    就憑他那副好耳朵,怎會不知道夏竹延的方位,且他也不是全瞎了,只是看不清東西,並非連東西在哪兒都看不到,更何況夏竹延是個人呢。

    他雖能看見,卻也當看不見,在那裏瞎抓,爲的是躲過夏竹延的一頓責罵。

    夏竹延對夏庭軒的病情並不確切瞭解,並非他漠然不關心這唯一的兒子,而是那大夫和他說的與他從夏夫人、夏庭軒這處聽來的完全是兩樣。

    大夫說夏庭軒的眼睛雖然受損嚴重,往後遠處的東西難以看清,但只要休養些時日,看近處的東西是沒有問題的。

    但在夏夫人口中——

    夏庭軒的眼睛是沒救了,她的兒子遭了這樣的大難,誰都不該再說他半分的不是。

    夏庭軒本人在外,說自個兒與從前並無兩樣,什麼遠的近的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其中自然有他爲他州府小霸王的威名撒的小謊。

    但他在夏竹延面前,就不做小霸王了,從小捱了太多的打罵,如今有了個理由,可以在夏竹延面前免於責罰,他自然不會放過。但凡夏竹延有一點動怒的跡象,哪怕是高聲一句,他便同真的瞎了一般。

    夏竹延哪會不心疼兒子,從前的打罵責罰也是怪他不爭氣,現在人都瞎了……對這個兒子,夏竹延也不抱希望了,想着多疼惜些,等往後夏庭軒有了子嗣,他再好好地管教他的小孫子。

    有了這樣的打算,夏竹延對夏庭軒多了幾分慈父的寬容,但他盼望着的小孫子畢竟還沒影呢,對於夏庭軒的眼疾他也是費盡心力,延醫問藥,想給夏庭軒醫治好。

    夏庭軒起初爲眼睛壞了這事,也發了好些脾氣,怕因這眼疾毀了他州府小霸王的威名,也怕蕭映雪知道了嫌棄他,但在自家老爹處嚐到了眼睛不好使的便利後,他起初那些氣憤也消減了不少。

    他雖被大夫交待,應當規在家中養眼睛,但他急於求證自個兒小霸王的威嚴,於是不顧隨從再三勸阻也要偷摸着駕車遛街。

    他雖待在馬車中,但那馬車打着的是夏家的旗號,更甚,那駕馬的小僕還一路喊着“夏少爺來了,長眼睛的都躲遠些,莫要碰髒了夏家的車架!”

    州府衆人聞風四散,驚恐互傳小霸王來了的消息。

    種種情形,夏庭軒看不分明,卻聽得真切,自然得意萬分。

    看來,不論他的眼睛瞎沒瞎,在這州府中他還是那個霸氣四射的小霸王。

    他這樣的霸氣!那蕭家的小丫頭,還有何道理不對他傾心相許?

    這樣一想,夏庭軒對自個兒的眼疾便也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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