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趙長茹從夢中醒來,卻見身旁無人。
她揉揉朦朧睡眼,起身往屋外尋去。
許元景立在院子裏,仰頭看着天邊。
今夜的月,彎彎的好似一把刀,那尖利的月牙讓人心慌。
“相公。”
趙長茹緩緩走近,輕聲喚道。
許元景轉過身來,扶住她瘦削的肩,“夜裏涼,怎不披件衣裳?”
他說着,將她擁入懷中,替她擋住夜晚的風。
趙長茹靠在他胸口,同他一道看着天邊的月。
“今晚月色真美。”
許元景低下頭,看她浸潤在月光中,露出一半的嬌媚容顏。
“是很美。”
趙長茹環住他的腰身,“過兩日,便要放榜了。”
許元景一愣,“我知道。”
趙長茹頓了頓,“相公可是因此睡不着?”
他一定也爲結果憂心。
許元景摸了摸她的頭,“娘子回去睡吧,那書局過兩日便要開張,你不是已定了明日便去府城?”
趙長茹撒嬌地蹭了蹭他,“我想陪着相公看月亮嘛。”
許元景笑了,“改日再看也一樣。”
趙長茹拉着他往屋裏走,“那相公便先陪我睡覺吧。”
許元景無奈搖搖頭,被趙長茹一路拉到了榻上。
二人雖躺在同一張榻上,卻各自蓋着一牀被子。
“相公,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着你,即便不走科舉這一條路,以你的才智與學問,也能實現你心中所想。”
趙長茹側過身,將一隻手墊着頭,目光在許元景臉上游移,刻畫着他的眉眼、輪廓。
許元景也這般望着她。
氣氛悄然升溫。
他突然欺身而上,矇住她的眼睛,親吻她的嬌脣,直到她不能呼吸,才慢慢鬆開她。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爲何?”
“會忍不住。”
“那我若是偏要呢?”
許元景沉默,半晌,湊到她耳邊,“娘子,放榜後,咱們便圓房,可好?”
趙長茹聞言,心砰砰亂跳,“這種事,你也要先問過麼?”
就不能出其不意,給她個驚喜!
不料,許元景卻笑道:“我不會,娘子早做準備。”
“你!”
“到時候教教我。”
“許元景!”
“睡吧。”
許元景重新躺回了榻上,仰面閉上眼。
趙長茹瞪了他半晌,氣呼呼地裹着被子埋頭睡了。
……
錢老爺如期將水玉磨好。
趙長茹便立即將水玉眼鏡送去夏府讓夏庭軒試戴。
“這什麼玩意兒?還長着兩隻腿……架在頭上的麼?”
夏庭軒接過眼鏡,往頭上戴,鏡片頂在髮際。
“眼鏡,眼鏡,當然是戴在眼睛上的。”
這日,蕭映雪恰巧也在,是夏庭軒借夏夫人之名請來府上聽書的。
他眼睛傷了,百無聊賴,便尋了個說書先生,每日到府中給他說書,有時也去茶樓酒館露露臉,維持他州府小霸王的威名。
他一向出手闊綽,每回去了,必定打賞,讓說書的先生快些準備好新的故事來講。
王穹的身價能水漲船高,也有他的功勞。
蕭映雪從夏庭軒頭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眼鏡,向趙長茹比劃了一下,確定她想的戴法沒有問題,才扶着那兩條眼鏡腿架到夏庭軒的耳朵上。
她退後兩步,打量起來,“這樣戴纔像樣子嘛。”
蕭映雪湊近一步,“怎麼?”
夏庭軒立刻羞紅了臉,一把將水玉眼鏡扯下,扭過頭去搖了搖頭,“頭暈。”
蕭映雪求助地看向趙長茹,“許夫人,這是怎麼了?”
趙長茹笑了笑,“第一次戴眼鏡,不習慣,頭暈眼花也是難免的,多戴上些時日便好了,蕭姑娘不用擔心。”
蕭映雪這才鬆了一口,忽又紅了臉,嬌嗔着反駁道:“誰擔心了……”
夏庭軒閉眼笑着,在蕭映雪的催促下,重新戴上了眼鏡。
正巧這時小丫鬟來報信,說是說書先生已等了許久,問今日還要不要說書了?
“走吧,小丫頭,聽書去!”
夏庭軒扶着眼鏡,虛晃着身子,要蕭映雪扶着她。
蕭映雪礙於身份不肯。
他便耍無賴,不肯走動。
“我若是摔了,怎麼辦?”
“我可不是你夏家的小丫鬟,你要人扶着走,有的是人扶。”
夏庭軒湊近她,鄭重其事地看着她,“可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
他說得極爲懇切,帶着少年人的衝動和霸道。
蕭映雪推他一把,紅着臉罵了句,“孟浪!”便跑遠了。
夏庭軒回過頭來,看向趙長茹,擡起下巴,瀟灑撂下一句,“謝過了!”便轉身追隨蕭映雪而去。
趙長茹無奈搖搖頭,同管家一道去堂前,等着與夏老爺好好談一談先前說好的條件。
“今日不巧,老爺與夫人上廟裏拜菩薩去了,趙掌櫃你若是不急別的事,便在府中登上片刻,估摸着老爺與夫人也該回來了。”
趙長茹點點頭。
約莫過去一炷香的時間,夏老爺便匆匆而來,“趙掌櫃,失禮了。”
“是我失禮纔對,未能提前告知貴府,今日上門叨擾,還請夏老爺莫怪。”
“你爲犬子磨出那水玉眼……”夏老爺皺起眉頭,記不清趙長茹送來的東西叫什麼名字。
趙長茹替他補充道:“眼鏡。”
夏老爺恍然大悟,“對,‘水玉眼鏡’!犬子能視物清明,全是趙掌櫃的功勞。”
見夏老爺喜笑顏開,趙長茹趁機問道:“恕我冒昧,夏老爺可還記得與我的約定?”
夏老爺開懷一笑,“管家,拿契書來!”
“多謝夏老爺。”
片刻後,趙長茹拿起契書細看一眼,晾乾了上面的墨跡,才小心收入袖口之中。
“趙掌櫃,這十分之一的造紙生意給了你,還請你好好經營,早日步入正軌,可我也得先告訴趙掌櫃一聲,這造紙生意可不是旁人以爲的那般好做的,若是趙掌櫃經營不善,想要將其轉手於人,還請讓夏家重新接手”
“夏老爺說笑了,這造紙生意我必定經營得紅紅火火,不會讓夏老爺失望的。”
趙長茹帶着契書瀟灑離去。
夏竹延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這造紙可不比製茶……”
管家在一旁,聞言,笑道:“這趙掌櫃是不知者無畏,老爺只管等着,不出一月,趙掌櫃必定反悔,要拿那十分之一的造紙生意來和老爺換銀子。”
“她若是來了,咱們夏家也不能吝嗇,庭軒的眼睛,幸而有她相助……去!把少爺給我叫來。”
“老爺……少爺正聽書呢。”
“去叫來。”
“老爺!蕭姑娘也在呢。”
“哪個蕭姑娘?”
“就是蕭家的那位……”
“哦——罷了,罷了,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