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泱沒有太多驚奇,他早已料到,在她的意識裏果然沒有什麼是非對錯之分。
她將粥遞到他的手裏說,“嚐嚐。”
粥已微涼,白無泱端起碗來,通通喝了進去,可一碗米粥已盡,都未嘗出是什麼滋味。也許是心中的苦辣酸甜早已干擾了所有的味覺。
他說:“知錯能改,皆有回頭路可走,你,願意回頭嗎?”
願不願意回頭她不在意,她只知因爲她痛過,所以不願讓他也同樣痛着,她跟在他的身邊再次下山去了。
白無泱再次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是個病重的老嫗,白無泱簡單的說了來意後,狐魄兒趕緊從碧天中取出一粒丹藥送入她的口中。
看着老嫗的病情好轉,白無泱又說出了同樣的話。狐魄兒心中有着一種彆扭的難過。
爲師者,當替孽徒贖罪。
僅有的一身血肉之軀,獨抗那份罪孽深重,打罵折辱又算的了什麼,若能換回她不曾有過,即便魂飛魄散他亦願獨自前往。
他每一次的道歉每一次的遍體鱗傷,皆伴隨着她的每一次頭痛欲裂,他將她死死的護在懷中,護在身後。
又一次,林間竹舍,她偷偷的握緊了拳頭,看着他身上的傷平靜的問:“爲什麼?爲什麼我們都道歉了,他們還要這樣打人,侮辱人?”
白無泱笑的十分釋然:“受了委屈的人,總是會有一種怨氣的,若是你的話,眼睜睜的看着你的敵人就站在你的面前,有情緒你會不發泄出來嗎?或者,你會因爲他三言兩語的道歉而原諒他嗎?”
他將手臂上的最後一個傷口處理好,放下了衣袖,沒有一絲怨氣的道:“做錯了事情,挽回是不可能的,那麼,就唯剩彌補了,若果彌補再不願意去做,當真就是無可救藥了。”
可她卻不知不覺的走下了山,捧起了碗,喝起了酒,錯亂的記憶又開始往復,心煩意亂更勝從前,眼角逐漸泛紅,薄涼似水的眸子也慢慢寖出了血色,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斷斷續續的畫面亦是揮之不去:
有的聲音說:“你本魔頭,心又何故仁慈?做了這麼多有什麼用,沒人會領情的。”
還有的聲音說:“你被一個道士蠱惑矇蔽也就算了,何故陪他一起瘋下去,捱打被罵,你是不是傻?”
“你是爲禍蒼生的,又不是活菩薩,殺了便殺了,哪有還回頭道歉的?”
“鋪滿花香的路你可以走,但只要你回頭看看,狐魄兒,你的足底是踏着血的,你已經將它踏髒了。你每往前走一步,只會多了一步的骯髒,別白費力氣了,你是清洗不掉的,那鮮紅的血漬不會隨着時間而逝,只會隨着一場一場的大雨深陷泥潭,越陷越深。”
“你走不了回頭路,前面鋪滿花香的路你也莫在沾染了,就停在原地看看眼前的人吧,他曾爲了你墜下神壇,而今又爲了你有違道心,他爲了你負荊請罪,他爲了你被萬人唾罵,他爲了你滿身淤痂,道歉沒有用,沒有人會原諒你的,你又一次的連累了他。”
一陣詭異的鈴音在她的耳畔響起,耳邊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蠱惑,“狐魄兒啊,我知道你生氣了,可你真的就不打算爲他再做點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