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的白狐,在金光散去之後,再次站起跪拜後均是高高的一躍,當在落回地面時,一瞬間,幾十只白狐全都化成了人形,有男有女,仙姿綽約,盡顯韶華。隨後他們又都拜了再拜,才飛身而去。

    隨着他們飛身而去的同時,畫面又在不斷的擴大,照到了山腳下,龐大的狐羣,均在虔誠的叩首,想必,觀音大士不僅度化了登頂的狐仙,還一衆救下了摔落的白狐。

    狐魄兒心中五味雜陳,冷靜下來,一片悽然,她就這樣站在大雪中靜靜的看着他們漸漸散去,到最後的三隻兩隻,直到什麼都不剩,重歸於那一片神祕的風景。

    大雪之下,淹沒了所有的足跡,它不會告訴世人,曾經或者是剛剛有誰還來過這裏。

    她看了一場盛景,可卻尋不到一絲它來過的蹤跡。

    終是落寞的笑笑,拖着疲憊的身子轉身離去,這種悲傷來的太過猛烈,像是沉了千載又睡了千年。忽覺雙腿無力,一路跌跌撞撞的滾下山去。

    雪山之巔,還有一隻九尾白狐跪在了白玉碑後。它既沒化做人形,也沒有離開,依然還是虔誠的跪拜。

    菩薩的聲音亦慈悲:“你爲何不走?”

    白狐再拜,幻化成形,此時畫面中拉近了那個孤傲的背影,他微微轉身,便看清了他的側顏,同雪山一樣的冷色,又透漏着絲絲的不近人情,他微微欠身,觀音大士卻先他開口:“不必拜我。”

    白狐微頓,但還是行了個標準的禮數。

    那座白玉觀音似是低眸看他,過了一會兒說:“你早已修成人身,卻還冒死來到這雪域之巔是有他事相求?”

    他目光瞥向了白玉碑文說:“觀音大士可知我是何人?”

    良久沒有等到回答。

    他眸子動了動:“觀音大士可知我所求何事?”

    又是一陣緘默不語。

    他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桀驁:“我就是大羅天上的那個人是嗎?”

    蕩在雪山間的聲音有些空靈:“因一世,果一世,大羅天闕空,緣起緣未滅,聚散有常時。”

    白無泱面色忽而沉了下去說:“我想要恢復前塵的記憶。”

    忽然間,一道金光乍現,佛像不見了。

    漫漫雪山,微風捲起了他的白衣羅裙,絲絲縷縷的白髮輕揚而起,那雙明眸似星河沉澱,確是載着怒意滿滿。

    此時,一隻白狐已遠離雪山而去,畫卷也在天空漸漸的淡去,慢慢的沒了絲毫停留過的影子。

    萬籟俱寂,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相望從一顆樹後走了出來,看着山前的二人,那紅衣女子膚白似雪,冷冷的天氣,穿的依然單薄,而那男子,黑衣黑袍倒是包裹的十分嚴實。

    他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看夠了嗎?”

    二人警惕的轉身,相望蔑視的笑了笑。

    紅羅上下打量了相望一番,即便是許久未見也絲毫沒有敘舊的意思,大家都是□□味十足,她冷笑了一聲,“相望?活了幾萬年了,終於修成人形了,真不知道該誇你是能耐了還是蠢呢?”

    相望撩了撩眼皮,看向了他處:“以前我就不願見你,沒想到,如今也受不了你的這股子的噁心味兒。”他瞪了眼金烏:“頂數你最沒出息,跟着這麼個東西鬼混。”

    金烏無辜遭連累,只是垂下了眼眸,依舊的沉默寡言。

    紅羅雙手環於胸前狠狠剜了相望一眼:“誰能有你出息啊,認了新主子便不知舊主是誰了吧?真當自己有多幹淨呢?”

    二人不僅言語間□□味十足,就這眼神交錯間,彷彿都能大殺幾個回合了。

    相望不在意的走上前來嗤聲笑道:“我是主人親手贈與狐魄兒的,舊主是主,新主也是主。你是嫉妒了嗎?”

    他又不屑的笑了笑:“沒想到,魔尊身邊的女人你嫉妒,竟連他身邊的男人你也嫉妒。可是怎麼辦,你對主子用情這麼深,他最不在意的那個人還是你。”

    相望走到金烏身邊,話是對紅羅說的,可看着的卻是這個一直都默默無言的人,他笑的有些痞氣:“你毫無底線的傷他所愛之人,即便主人出來了,也不會放過你。”

    “你美其名曰是爲了主人剷除禍患,其不實就是爲了自己能夠一步登天,肅清你身邊的障礙而已。”

    他說:“狐魄兒是個意外吧,天想亡她都亡不了,你總跟她較什麼勁?”

    紅羅若有所思,的確意外,堂堂魔尊,竟動情於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想不通,想不通就會較着勁,誰還不會爲愛執着過,可時間久了,就是因爲較着勁較着,慢慢的就習慣成自然了,初心也許變了,但有些人卻永遠成爲了那顆眼中容不下的沙子,只要還在,就會總要想盡辦法除掉它。

    相望繼續說:“刺魂那次,北帝傷你傷的還不夠慘嗎?你倒是還敢出來禍害她一次又一次。若是主人還在,定會剮你個千百遍都不足惜,可惜啊,留了個禍患,真是禍患無窮。”相望的笑意漸淡,凜厲的眸光漸濃。

    紅羅轉頭對着金烏道:“我們走,不要跟這個蠢貨耗着。”

    “想走?”一片片淡藍色相望花瓣從相望手中滾滾而出,絕美中卻隱藏着殺戮,他說:“我可沒說再次放過你。”

    金烏一個閃身便擋在了紅羅身前,胸前金光一閃便跟相望展開了廝殺。

    紅羅面色惱怒:“相望,你我好歹同侍一主,你竟這般對我?”

    相望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那我也要對得起現在的主人,你說是不是?”

    相望殺伐果決,與金烏對峙幾個回合後仍未停手。金烏衝紅羅使了個眼色,紅羅便點了點頭,一閃身不見了。

    相望氣的收手,紅着眼憤怒的衝金烏吼道:“對,你就護着她吧,早晚得爲她送命。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你知不知道。她一心想着怎麼巴結魔王呢,什麼都可以拿來利用,北帝上次沒有殺了你們,無非是看在你對她用情至深的份上纔有了一絲動容,留下你們一條賤命,不然,你以爲紅羅這麼對待狐魄兒,你們當真能平安無事嗎?”

    相望粗暴的收了殘餘在外的相望花後,繼續吼道:“你再這麼縱容她爲所欲爲,別說北帝不饒你,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意也就此恩斷義絕,爲了她這樣一個女人,你值得嗎?”

    金烏捂着胸前的傷口,吐出一口鮮血,摘下面前的銀質面具,擦拭了下嘴角輕輕笑了。

    沒有幾人見過這張清秀的臉,因爲受傷,面色多了幾分病態的慘白。相望眉頭一皺,握了握拳,紅了眼,怒道:“你傻嗎,我打你你不知道還手的嗎?”

    金烏擡眸看着他勾起了嘴角,“我打你幹什麼,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那麼孩子氣。”

    相望心裏有些難受,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他的傷口說:“我就是見不得你和她混在一起。你明明可以……”相望說不下去了。曾幾何時,金烏也是被喚作一聲鬼王的,而如今,他的這個身份又會有幾人記得呢。

    金烏垂了垂眼瞼,說:“也許錯事做的太多,就回不了頭了吧。”

    相望點了點頭:“是,你回不了頭,回不了頭你就等死吧。”他一甩衣袖,轉身,大步下山。

    金烏看着相望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要叫住他,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他看着相望離開的方向很久,才緩緩的轉身,而這一邊是紅羅離開的方向。

    他面具掛在指間,步子走的也有些蕭條。

    此時,他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那絲落寞是什麼,他眼前浮現出了紅羅的身影,他仰了仰頭,看了看天,那陽光有些刺眼,擡起手便用手遮擋住了。

    他默默的告訴自己,也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他是愛紅羅的,也許,是愛的太執着纔會傷的更透徹,赴湯蹈火也只是爲博紅顏一笑的片刻。

    他自嘲的笑了笑,手抵額頭,兩行清淚劃過,他想說:相望,這個面具,我只在你面前摘過。

    相望有些落寞的坐在狐魄兒的牀邊,手裏捏着一顆相望花果。巧了,平常廢話很多的師兄妹二人,此時,同樣的沉默。

    喂到狐魄兒口中的相望花果,不多時便起了作用。但也只有她的師祖和相望知道,她的體質特殊,前一世,相望花果留下的效力仍在,間接的影響到這一世的體質。

    換句話說,就是被相望花果養的十分矯情,只要生病,便是此果相醫,其他的藥,與她來講都是無用的。

    相望捏着果子看了看,說:“這是最後一顆了,你可省着點用。”說完他收起了相望花果,椅子往後撤了撤,便踹了她兩腳道:“滾起來吧,該醒了。”

    狐魄兒朦朦朧朧的睜開眼,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笑嘻嘻的看着相望說:“師兄,你又給我喫你的陳年老果了是不是?”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嘖嘖稱奇:“真霸道,醒來神清氣爽,身輕如燕,我感覺自己都能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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