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楊虎的認知中,灰滅就不算太過聰明的一個人,但楊虎倒也沒覺得灰滅有多傻。
完不成任務可以被認爲是能力欠缺或者懶惰,這都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他們是江湖幫派,最不缺的就是有各種缺點的人。
如果作爲一幫之主不會用這些人的話,那麼幫派可就沒人可用了。
因此在幫派中,缺點可以被容忍,可再怎樣的缺點總有個底線。
欺上瞞下,因私廢公,就是這絕對不可容忍的底線。
楊虎的預備好的線人不住的點頭讓他直接揭露灰滅的謊言,但他卻顧慮着兩點,遲遲沒有開口。
這第一點嘛,是他認爲雖然灰滅蠢,但沒有蠢到這個地步上,恐怕有所隱情。
而第二點嘛,就算灰滅真的蠢到這個地步上了,也不應該由他這個當幫主的撕破臉皮,他之前之所以那麼大費周章,安排線人的同時還讓灰滅當堂主。
不就是爲了讓自己,既有面子,又有裏子嘛。
如果因爲自己手下露出來點小尾巴,自己這個當上司的就迫不及待去抓。
不跌份嗎?不顯得格局小了嗎?
所以,這事在楊虎的腦轉了一圈,他就打定了主意。
這結果,誰願揭誰揭,反正他不揭。
灰滅可以急;這幾個競爭者,可能急;但他楊虎楊大幫主……
那卻是萬萬不急。
他就不信,灰滅能夠瞞上他一天!
因此楊虎完全無視了他的線人給他的信號,欣然應允了灰滅的宴請。
而因爲灰滅是酒館的常客,他這邊帶人剛來,老闆那邊就迅速準備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就把他們的菜都上了個齊全。
老闆也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楊虎的身份,還特意多準備了兩樣菜獻給楊虎。
並在灰滅與酒館老闆的雙重語言攻勢下,把楊虎伺候的舒舒服服喜笑顏開,看樣子更沒有要提起收服地盤這事的樣子了。
一衆競爭者當然是越來越急,其中最急的當屬一早聯繫收服了這個酒館的人。
在他看來,今天灰滅挑在這個酒館,還有酒館老闆對楊虎的獻媚,以及灰滅在恭維時的配合。
這些都是在針對他,他認爲這是酒館老闆與灰滅串通好了,背叛了他,從而踢他出局!
他不能讓灰滅掌握主動,他不能!
這麼想着,他便突然拍桌而起,直指灰滅道:
“大幫主,我實在不能再瞞下去了,就算您因爲越級進言而罰我,今天這話我也得說,不然就是對大幫主的欺騙!”
楊虎擡擡眉,他知道這是有人沉不住氣了,只不過他詫異於先沉不住氣的竟然是這些競爭者,而不是灰滅。
而灰滅面對此人的劍拔弩張,卻好似沒有當回事,又或是酒喝的多了。
他竟然先愣了一下,然後才把視線聚焦在對方的臉上,然後還舉了舉杯子,迷糊的回了句:
“哦?哦……額……你要說什麼,就說罷,大家都聽着呢。”
然後就見那人露出一副悲憤的模樣,聲情並茂道:
“可是自從灰堂主到了這裏之後,非但沒做一件有利於我們虎翼幫的事,對大幫主的任命更是視作無物!更過分的是,他還日夜喫喝玩樂,完全把堂主的職責當做便利,把大幫主的信任,當做兒戲!”
“我們試圖叫醒灰堂主,還曾直言勸諫過,可是灰堂主非但不聽,還把裴兄孤立了整整三天啊,並嚴禁我們去見裴兄,可憐了裴兄對我幫的一份赤膽忠心!竟遇上如此庸主,可悲!可嘆啊!”
姓裴的那位競爭者聽了這人的話後,也只能咳嗽了一聲,跟着站了起來。
他本來也沒想突出,但誰道這人幾句話就把他拉下水了呢,他這不站不行啊。
而且裴兄的心裏也是一陣腹誹,怎麼之前沒見你有這麼好的口才,如今說起來這是一套一套的,當時你倒是去勸灰滅啊。
如今被逼到牆角了知道搏了,架到鋼絲上知道走了,你當時要是也出言說幾句,這事就按一開始想好的節奏走多好。
非得現在橫生這麼枝節。
而聽了這番話的楊虎卻仍是不動聲色,他還是連說話人的臉都沒看一眼,只是瞅着灰滅道:
“灰兄弟,他說的話,屬實嗎?”
灰滅張口欲言,可是還沒等他真正說出,楊虎突然站起了身,放聲道:
“灰兄弟!這片地盤,是你給我贏來的!只要你不背叛我,在這片地盤上,我只聽你灰兄弟話!你可以把這裏當做是你第二個灰屠幫!”
喊到這兒,楊虎頓了一下,接着又道:
“只要你不背叛我,灰兄弟。只要、你不、背叛我,這裏就是你的地盤,你在這兒,說一不二!”
“那麼,請告訴我,灰兄弟,他剛纔說的話,是真的嗎?!”
楊虎這番話說完,其餘人都面色一喜,他們知道這是楊虎要向灰滅興師問罪了。
至於剛纔那番看似向着灰滅說的話,其實都是最後的收買人心與積攢名聲。
雖然楊虎看似給了好大的面子,什麼灰滅在這兒說一不二,他說什麼是什麼。
但如果灰滅真的信了,那他可就蠢到家了,畢竟就是這大話也是有前置條件的。
那就是,灰滅他不背叛楊虎。
怎麼能算不背叛呢?這是個很模糊的問題,有時甚至是個很主觀的問題。
說白一點,只要幫主認爲你背叛了,而你又沒法自證清白。
那你就是背叛了!
所以,灰滅其實必須說實話,只能說實話。
說了實話,楊虎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還能給他留點體面。
如果到了楊虎需要幫他體面的程度,那麼這人是死是活,自由與否。
就不是灰滅他自己說的算的了!
楊虎緊緊盯着灰滅,等着他回答。
他很期待這一刻,因爲灰滅不管怎麼回答,最後的得利者,都是他楊虎!
而這,就是權利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