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中間還停頓了一下，咬字十分清晰，有些嬌憨。
迴應她的是裴屹咳得更兇的聲音，他似乎半點都不想看到燕傀，整個身子都轉開了，靛青色的外袍上全是泥污，但那身尊貴的氣質更爲奪目，像被污泥裹住的珍珠，只要漏出一點不管是什麼都擋不住它的珍貴。
裴屹指節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什麼難耐的事情。
燕傀坐在一旁運用內力舒緩身體，剛纔將裴屹拖上來費了她不少力氣，她歪了歪頭，見那隻用來捂嘴的手上並沒有那刺眼的顏色，這才鬆了口氣，前生因爲她送的香囊，裴屹那時甚至咳出了血，毒素髮作時咳嗽只是冰山一角，那暗藏在體內的蝕骨之痛纔是叫人難耐，她親眼見過裴屹被毒素折磨得不成人形。
燕傀直挺挺的目光裴屹不可能忽視的了，他消停下來想解釋，但又不想再說一遍腦子不好之類的話，一張微笑脣抿得緊緊的，眉眼中的疲憊合凌亂的髮絲無故出現了一股凌亂美感：“你……”
他看過去，對上燕傀含笑的雙眼，那雙眼睛裏佈滿了濃濃的戲謔，一句話就怎麼卡在了喉嚨裏，嘴角又緊緊的抿起了。
嘴角緊抿的裴屹總是給燕傀一種冷靜剋制的感覺，所有不可言說的事情都被深埋心底，上面是一層又一層的枷鎖，壓得人喘不過氣，燕傀收回目光，語氣平淡：“感覺好些了嗎？”
見裴屹不答，燕傀也靠在了巨石上：“夜晚的寒風太大了，我拖不動你，也沒力氣去撿柴火，你把手拿來，我給你捂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捂不熱我就找個坑把你葬了。”
裴屹神色淡淡，對於燕傀大逆不道的話沒動，甚至斜了燕傀一眼。
在藐視她，燕傀一瞬間就悟懂了裴屹的意思，她一直在運功，裴屹應該是發現了她那半吊子的內力，但又不能暴露自己會武，乾脆不言不語，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嫌。
“你想死在這嗎？”燕傀偏過頭，毒素髮作時運功無疑是在催命，前生的裴屹就被催掉了半條命。
裴屹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也不知道聽到燕傀的話沒。
燕傀也不惱，她坐近了些，伸手拉住了裴屹的胳膊，運轉內力滋潤着兩個人的身體，帶來陣陣暖意。
一周天下來，裴屹才睜開眼看了燕傀一眼：“你想死嗎？”
她沒發現他體內的毒素嗎，如洪水猛獸般叫囂着想吞噬一切，恐怖的令人心驚。
迴應他的是燕傀藐視的一眼。
裴屹只覺得一股氣梗在心頭，他動了動手想抽回來。
“對我沒用。”燕傀抓緊手中的胳膊開了口，“知道你不信，我還想多活幾年，沒必要爲你喪命，事後藥我會給你，一個誠意。”
“先不說你那堆藥只能抑制不能根除，連藥效都沒有我的好，你拿他們來跟我作比較，王爺，你是在拿你的命開玩笑嗎？毒素已經深入你的骨髓，你現在就是個毒人，解藥在燕主手中，但你時間不多了。”燕傀自然沒錯過裴屹眼中的諷刺，她頗有幾分報復心態的開口。
“你想要什麼？”聽到燕主，裴屹目光一凝，那雙眼睛朝燕傀看來，極具壓迫感。
“我說了，我是來投誠的。”燕傀斜了裴屹一眼，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了，她掌握了不少信息，溫暖了身軀後不由得有些疲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裴屹閉上眼偏過頭，顯然沒信。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報。”燕傀又開口，睏意席捲而來，她的聲音也軟了幾分。
“他們是衝着我來的，你出事也是因爲我，救你是順手，你如果是因爲這個心裏過意不去，不必了。”裴屹聲音淡淡的，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燕傀翻了個白眼，“我也沒打算報這個恩，燕凌和我之間你選的我，自然不會讓我就怎麼死了，我這是白遭罪，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她輕笑了一聲，自己讓自己把睡意弄沒了。
“這十幾年，你都在裝？”裴屹神色終於變了，燕傀這段話變相的的承認了她知道這場賜婚背後的陰謀，但燕傀解毒不過半月，哪來的怎麼大能耐在燕府那個鐵籠裏得知這個消息。
“也不算，只是讓藥效沒那麼強，最後還是那個結局。”燕傀看着天邊的月色，“你反了青水青衣不要命的給我下毒，再名正言順的找來清靈大師解毒，想得一個讓你省心的妻子，想藏住慕王府的祕密，燕氏只要將燕凌塞進來，你就不得不常待在府中，燕凌那麼聰明，遲早會知道，慕王府中的那個慕王，是假的。”
脖頸被狠厲的掐住，裴屹的身影覆蓋在了她身上，低沉的聲音聽不清情緒：“有假的慕王，就可以有假的慕王妃。”
燕傀反射的推拒裴屹，那雙杏眼浮上痛苦之色，催死掙扎中手腳不受控的擺動着。
裴屹是真的想殺她。
想殺她纔對，她說的話引起他注意了，造成了威脅，只要過了這次，裴屹纔是真的會相信她。
那雙眼睛逐漸潰散，但從頭到尾，裴屹沒看到懼怕，她只是被他掐痛了，這個認知讓裴屹眸光閃動，他鬆開了手，兩人同時跌倒在地，裴屹嘔出一口血來，剛纔強行運功還是太勉強了。
燕傀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氣，見裴屹嘴角血色發黑，她不怕死的嗤笑一聲：“叫你……不要用……內力。”
裴屹眸中染上覆雜之色：“我剛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