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第二次去這家動物園的經歷,可就不如第一次那麼愉快了。

    這是大半年之後的事情,達力滿11歲的時候。

    故事的開始還是很令人滿意的。達力生日這一天,德思禮夫婦在排除了種種可能性之後,不得不帶着哈利和愛米麗一起去動物園。

    在路上,弗農姨父一邊開車,一邊對佩妮姨媽抱怨摩托車們。“瘋子一樣,一路吼個沒完,這些小兔崽子。”當一輛摩托車超車時,他說。

    “我夢見過一輛摩托車,”哈利突然想起自己的夢,說,“那車還飛呢。”

    弗農姨父差點撞到前面的車上。他從座位上轉過身來,朝哈利大喊大叫:“摩托車不會飛!”

    達力和他的朋友皮爾喫喫地笑起來。

    “我知道摩托車不會飛,”哈利說,“那只是一個夢。”

    他想,要是什麼也沒有說就好了。比問問題更讓德思禮夫婦惱火的就是他總說些違反常規的事情,不管是做夢夢到的,還是從動畫片裏看來的——他們認爲他總有可能產生危險的想法。

    但愛米麗湊近了些,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也夢到過,會飛的摩托車。夢到好幾次。”

    哈利馬上高興起來——只有愛米麗和他是一樣的。他們同樣偷偷嘲笑達力的體重和腦瓜,同樣造成着弗農姨夫所謂的蠢事怪事,同樣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他們經歷着同樣的命運。

    有幾次哈利和愛米麗能單獨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討論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儘管沒有人記得什麼。哈利拼命回憶時,常常能想起一道耀眼的閃電般的綠光,前額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愛米麗回憶時則通常什麼也想不起來。

    “或許那是因爲車禍的時候我並不在車上。”愛米麗告訴哈利,“我最早的記憶就是我們大概兩歲的時候,達力在後面追我們,你拉着我踉踉蹌蹌地逃跑。”不過她也能夠感受到記憶的不同——在她拼命尋回生命最初的記憶時,有時會感受到一種棉花糖般的溫暖和柔軟,與在德思禮家冷冰冰的生活完全不同。“或許那就是有父母的感覺吧。”

    她很少去回憶那虛無縹緲的快樂,總是暗自擔心棉花糖觸摸太久就會融化了。

    因爲上次沒有機會進入爬蟲館參觀,這次哈利和愛米麗對爬蟲館格外感興趣,儘管那些蜥蜴和蛇使愛米麗有些毛骨悚然。

    “有玻璃呢,放心好了。”哈利安慰着愛米麗,從達力和皮爾餘下的空隙裏伸長脖子去看一條巨蟒。

    愛米麗發現哈利正發出噝噝的聲音,那條巴西巨蟒能聽懂似的應和着他。“你在和蛇說話嗎哈利?”愛米麗悄聲詢問,像哈利那樣把手放在玻璃窗上。

    她發誓有一秒鐘她摸到了冰涼的玻璃,但下一刻手指所觸就是虛空。——蟒蛇櫃前的玻璃不見了,巨蟒迅速伸展開盤着的身體,溜到地板上。整個爬蟲館的人都尖叫着向出口跑去。

    如果達力的生日以這驚險一幕告終就算是最好的了,但往往天不遂人願。回去的路上,愛米麗還在想哈利跟蛇對話的事,不幸的是達力和皮爾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

    “去——儲物間——待着——不準喫飯。”弗農姨父勉強說了一句就倒在了扶手椅裏。佩妮姨媽則負責用惡狠狠的眼神把愛米麗驅趕回閣樓上。

    愛米麗躺在牀上盯着窗外夜空。當天光足夠暗也就是夜足夠深的時候,她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哈利。”她摸黑打開儲物間的門,遞過一個從廚房偷拿來的布丁。但不知她戳中了什麼,哈利悶哼一聲。“哦,抱歉。”

    不過這次夜談還有更重要的事。在小愛米麗看來哥哥是非常優秀的,但蛇語這一點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哈利並不認爲這有什麼特殊:“我覺得這非常簡單和自然……也許你只是還沒有學會運用它。”於是愛米麗選擇相信。不過,“我想我是永遠也學不會了。”她沮喪地說,“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哈利花了小半個晚上來安慰她,告訴她說她是妹妹所以很多事情沒有必要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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