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禁閉時間格外長,以至於哈利和愛米麗缺席了這學期接下來的所有課程。這也是畢業前最後的課,等九月開學他們就得上中學了。

    哈利“有幸”獲得了達力的舊衣服染成的石牆中學校服。愛米麗要慘得多——因爲她是女孩,不得不用佩妮姨媽扔給她的幾塊灰破布縫製出一件。儘管她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被迫學會了針線,這仍是一項艱鉅的工作。

    一天早晨第三次被針扎到手後,愛米麗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給,愛米麗,有我們的信。”哈利遞過一個信封。

    “我不記得我還欠圖書館什麼書……”愛米麗有氣無力地應道,然後意識到哈利用的是“我們”。她猛擡頭看去,哈利手裏也有一封。他很激動——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收到信,因爲世上唯一願意給他寄信的人,愛米麗,用不着給他寫信。

    兩人肩並肩地坐下來,把信放在一起。一樣的羊皮紙信封,一樣的翡翠綠墨水書寫的地址,一樣的“薩里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只不過一個寫着“樓梯下的儲物間哈利·波特先生收”,另一個是“閣樓愛米麗·布萊克小姐收”。

    真是太酷了。

    但達力很及時地發現了這裏的情況:“爸爸!他倆收到什麼東西了!”

    經一番混戰,抗爭失敗,兩封信都被弗農姨父奪走了。德思禮夫婦似乎十分驚慌,他們討論了半個上午,兩封信在壁爐裏化成了灰燼。

    當天傍晚,弗農姨父宣佈了命令:哈利和愛米麗分別從現在住的地方搬到樓上那間空臥室去。他已經用預製板把那屋子隔成了兩個小房間。

    晚餐時間在三個孩子的抗議中過去。如果是平時,哈利和愛米麗肯定願意同對方住得近一些。但現在他們一致認爲,那兩封神祕的信更重要。他們設計了很周密的方案。

    第二天早晨六點,被鬧鐘叫醒的哈利悄悄推醒了愛米麗。哈利無聲無息地溜下樓。他要到女貞路街口等郵差來,提前把信件拿到手。然而——

    “哎喲喲——!”

    哈利一蹦老高——他一腳踩到擦鞋墊上一個軟綿綿的大東西,還是一個活物!樓上的燈都亮了,哈利踩着的那個軟綿綿的大東西竟是他姨父的臉。這使他大爲驚駭。弗農姨父裹着睡袋躺在大門口是爲了不讓哈利做他想做的事。他朝哈利大喊大叫,嚷嚷了有半個鐘頭,這才讓哈利去泡杯熱茶。哈利難過地拖着腳步,慢慢吞吞地來到廚房。等他轉回來的時候,信件恰好到了。六封信——地址是用翠綠色墨水寫的。

    弗農姨父洋洋得意地伸手去拿。但是一個敏捷的黑影躥出來,截住了這幾封信——是愛米麗。方案B成功了。

    “幹得漂亮,愛米麗!加油!快跑!”

    愛米麗簡直像一陣風。但是弗農姨父明顯發了怒,他把自己像一顆炮彈似的發射出去,狠狠砸在愛米麗身上。

    “啊——!”看到單薄的愛米麗被砸中,哈利覺得自己的呼吸幾乎停滯了。兩個她加起來還沒有達力重,被弗農姨父來這麼一下……

    好在愛米麗並沒有什麼大礙。弗農姨父趾高氣揚地撕碎了信件,心滿意足地回去了。哈利半拖半抱地把愛米麗弄回樓上的房間。他自己抱不動她。

    “幸好你沒事,愛米麗。”

    女孩的臉有些蒼白。“我討厭這種純粹□□力量的壓制。我一定要改變它——哪怕抗爭是沒有結果的,我也一定會去做。”

    哈利握着她的手指給她支持。愛米麗黑曜石般的眼睛裏映着男孩的黑髮,映着天上的晨星。

    接下來幾天,事態開始逐漸失控。寫有“女貞路4號最小的一間臥室北側”和“女貞路4號最小的一間臥室南側”的信件不斷通過各種非常渠道進入德思禮家的房子。連達力都對此感到喫驚和疑惑。“到底是誰這麼急着找你們?”

    弗農姨父忙於銷燬這些信件,變得越來越焦躁。直到星期日,有幾十封信從廚房煙囪和壁爐裏像子彈一樣射出來,他終於放棄了。

    “給我出去!出去!”

    他一手拎着一個,把想要搶到信封的哈利和愛米麗扔到外面走廊上。他儘量保持鎮靜,但仍然是在咆哮:“我要你們五分鐘之內都回到這裏,準備走。我們要離開這裏,沒有商量!”

    哈利覺得這幾天經歷的所有事,似乎比前十年那些所謂“蠢事”加起來都要奇怪。弗農姨父駕着汽車一個勁往前開,還不時打個緊急掉頭,往回開一小段路,迂迴前行。佩妮姨媽白着臉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達力則不時哇哇大哭或抽噎着。哈利和愛米麗擠在車後座,看着車窗窗外沒見過的鄉村或城市風景——他們從未跟着德思禮一家離開小惠金區去度假。

    然而更神奇的是,不論他們走到哪裏,哈利和愛米麗期待的信總會出現,且越來越多,週一早晨在科克沃斯已經超過了兩百封。可惜他們仍然一封也沒有拿到。?

    7月30日傍晚,弗農姨夫面帶微笑、信心滿滿地把衆人弄到了一座礁石上的破房子裏。冰冷的海水掀起浪花夾雜着雨水,刺骨寒風拍打着每個人的面孔。暴風雨就要來了。

    “現在可不會有郵差出現在這裏了,對不對?”

    他們喫掉了每人一包薯片和四根香蕉的晚飯,然後佩妮姨媽安排了睡覺的地方。哈利和愛米麗不得不躺在地板上,一人裹着半條薄而又薄的破被子。糟透了,真是糟透了。

    夜幕降臨,意料之中的暴風雨果然從四面八方向他們襲來。除了風聲雨聲,屋子裏只能聽到達力打呼嚕的聲音。另外兩個人都知道彼此沒有睡着。

    “哈利,”愛米麗忽然開口,“對不起,我沒有來得及給你準備生日禮物。”

    “哦,沒什麼,愛米麗。”哈利知道自己並不是每天都過11歲生日的,他也知道除了愛米麗,恐怕再沒有人會送給自己禮物。但是現在這樣糟透了的情況,他怎麼可能苛求他唯一的親人呢?

    愛米麗眯起眼睛看了看達力的夜光手錶:“還有五分鐘,你就滿11歲了。”她開始用手指在地上的塵土中畫出一個生日蛋糕的模樣。

    “三分鐘。”

    “60秒。哈利,祝你天天開心,萬事如意。53秒。52……”

    “15,14……”

    “3,2,1,生日快樂!”

    轟!

    Happybirthday這兩個單詞後面的話被淹沒在了打雷一般的巨響中。

    有人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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