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灌木中閃過一道晃動的黑影。
“那裏好像有東西在動。”我指給海格看密林間的那條縫隙。
他立刻舉起石弓，大聲喊道：“是誰在那裏？快出來——我有武器！”
那個東西從樹叢裏鑽出來，站到空地上。
“哇……”
我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生物，完全呆住了。
一個紅髮、紅鬍子、紅褐色身軀的馬人正望着我們，神情憂愁，擡起蹄子朝這邊走了幾步。他的上半身是人的形態，腰部以下卻是一匹貨真價實的馬，體態健美優雅，紅褐色皮毛光滑油亮，濃密的紅尾巴甩了甩。雖然在課本上讀到過馬人，但當他們真正出現在眼前，你很難不感到喫驚。我是說，人和馬的組合看起來十分怪異，但又莫名很美。
海格鬆了一口氣，朝馬人伸出手去：“原來是你呀，羅南，晚上好。我還以爲是那個壞傢伙呢。”
“你好，海格。”馬人同海格握了握手，他的嗓音和麪容一樣憂鬱，“你想用弓箭射我？”
“你別介意，只是多留個心眼。”海格擺擺手，“最近林子裏不太平，你也知道的。哦對了，”他把我和哈利推到馬人面前，“介紹一下，這是羅南，他是一個馬人；這是哈利·波特和伊萊恩·奧沃爾特，他們倆是上面那座城堡裏的學生。”
“你好。”哈利拘謹地說。
“……你好，羅南。”我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剛纔開始就一直盯着他看，連忙挪開目光。這太失禮了。
“你們好。”馬人的聲音低沉而憂傷，“你們是學生。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多嗎？”
我尷尬得不敢吱聲。
“呃，學到了一點點？”哈利不大確定地回答。
“學到一點點。”羅南嘆了口氣，“好，那就很不錯了。”他說着，擡起頭仰望夜空，突兀地轉變了話題：“今晚的火星很明亮。”
“什麼？噢，沒錯，”海格也擡頭看了一眼星星，又對馬人說，“聽着，羅南，很高興今晚能碰到你。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有獨角獸受傷的消息了，是某個不屬於這片林子的東西乾的。你覺得——”
“今晚的火星很明亮。”馬人又重複了一遍。
“是啊，是啊。”海格不耐煩地附和道，“那麼，最近樹林裏有發生異常的事嗎？我在追查那個到處亂竄的破壞者，如果你有注意到什麼跡象和線索——”
羅南凝視着星空，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嘆了口氣：“從來都是無辜者先受害。幾百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什麼？我看了一眼哈利，發現他茫然地望着馬人，顯然也完全沒聽懂。
“是這樣，但你有沒有看見什麼？”海格有點不耐煩了，“比如奇怪的蹤跡之類的——”
“今晚的火星很明亮。”羅南又說了一遍，彷彿根本沒聽到海格的話。
馬人都這麼難以溝通嗎？他們的交流難道是以星星作爲代號的？也許我該在天文課上更努力一點——或者現在亞伯在旁邊就好了——
“你已經說過這句話了。”海格煩躁地說，“我想問的是，咱們家附近有沒有反常的東西在活動？要是你知道些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森林裏藏着許多祕密。”他終於開口，聲音越來越低，“難以窺測的祕密。”
當然，當然——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們相當於什麼也沒打聽到。這時候，羅南身後的樹叢中又響起剛纔那種軀體擦過枝椏的聲音，另一個馬人出現了。
“晚上好，貝恩。”海格再次伸手同馬人交握，“最近過得好嗎？”
“晚上好，海格，我希望你一切都好。”黑髮黑身體的馬人點點頭。他看上去比羅南略微年長些，眸子幽深沉靜。
“還可以吧。”海格還沒有放棄詢問，“你瞧，我剛纔正問羅南呢，最近在這一塊兒地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有幾條獨角獸受傷了，我猜你們肯定知道點什麼，對吧？”
貝恩擡蹄噠噠走到羅南身旁，也仰頭望向星空，半晌才道：“今晚的火星異常明亮。”
又是火星——莫非這是什麼接頭暗號？
海格又等了一會兒，但貝恩沒再開口，他只好不大高興地說：“這句話我們已經聽過好幾遍了。好吧，如果有什麼事，就請你們趕快告訴我，行嗎？”他揮手讓我和哈利過去，“走吧。”
我跟在海格後面，盡力忍住回頭去看那兩個馬人的衝動。他們真奇怪啊，不管是外表還是說話方式。如果有機會能多瞭解就好了——但我不該表現得太好奇，對不對？這就像在街上看見打扮奇特的人一樣，即使覺得新奇，也不可以死死盯着看，因爲這很可能會讓他們覺得不舒服或者受到冒犯。沒有誰會喜歡被當作動物園裏供人觀賞的動物，滿足別人的獵奇心。
“他們講話的時候一直都這樣嗎？就是，只提星星？”我問海格。
“別指望馬人給你個簡單直接的回答。”海格抱怨道，“他們每天就擡頭看着天上，除了星星，別的什麼也不關心。”
“禁林裏有很多馬人嗎？”哈利問。
“還好，有那麼一些吧，他們平時都跟自己的同類待在一起。我也知道得不是特清楚。”海格搖搖頭，“我總覺得馬人知道很多事，但總是守口如瓶。不過他們心眼兒挺好，每次我想要找人說說話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出現。”
“真體貼。”我說，“但他們每天就只是觀星和占星嗎？沒有別的？”
“大概還有到處採果子和狩獵什麼的吧。但除開星星以外，能和他們聊的話題真不多。”海格無奈地說，“其實還取決於他們想不想告訴你。有時候馬人會告訴我禁林裏發生的事兒，有時候就只是老提什麼火星土星——比如今晚。”
“那，之前的聲音會不會是馬人呢？”哈利說。
“你覺得那像馬蹄聲嗎？我從來沒在禁林裏聽過那種聲音。”海格肯定地說，“那就是殺死獨角獸的傢伙。”
我的視線越過他的頭頂，被一叢突然亮起的樹冠吸引住了。一道紅色的光從遠處某塊林子裏急速升起，漆黑的夜空中炸開千百片細碎的光點，閃爍着照耀禁林。我一把拽住海格的袖口：“快看那裏！”
“怎麼了？”他迷惑地轉頭望去。
“有人發射了紅色火花！納威他們遇到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