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館前,厲堇元沒有登門入室,他的車停在門口,賀知知自覺出來了。
“少帥的心情還真是和老天爺一樣,一會晴一會雨的。怎麼?今日又想起我來?”賀知知上車,嫣然一笑。
她往後看一眼,小戰神不在車上。
厲堇元是單獨約她。車裏滿是他的氣息,陣陣威壓。
“少帥要帶我去哪?不過我剛出監獄,一身黴氣,您可別嫌棄。”
厲堇元一踩油門:“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沒人會嫌棄你渾身黴氣。”
車開着,賀知知對行進的路線很熟悉。
正因爲熟悉,所以她的面色漸漸白了,笑容也凝住了。
目的地是風月堂子,剛入夜,生意興隆得很。
七年前,她在這裏失身於他。
七年後,他帶着她重返故地,直接把她拖進了當年的房間。
一盞風扇還開着,清風徐來。
左右隔壁都正在做生意,鶯鶯燕燕的聲音聽得人又怯又酥。
賀知知自覺地躺到席夢思上,擺個撩人的姿勢,懶洋洋道:“隔音好的酒店開個房不好嗎?少帥偏要來這種地方,難不成存了和隔壁房間較量的意思?”
她清清嗓子:“既然少帥有這種壞趣味,等會我也只好努力了。”
又是一場試探,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堅決不能輸。
厲堇元凝視着她,只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手槍。
是吳遊案的證物。
賀知知裝作會錯意,掩嘴一笑:“想爬上您的牀的女人如過江之卿,伺候少帥我當然是自願的,您用不着拿槍相逼。”
她自覺地脫掉了身上的風衣,裏面是昨夜參加首映會的那件大膽禮服。
這種風月之地,千嬌百媚如她,顯然是人間尤物。
賀知知現在只盼望他快點色令智昏,大不了就當那夜重演,反正她能逃第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厲堇元的呼吸明顯變快了,卻只是把槍丟給她,喑啞地審問:“你的槍爲何落在霧國使館裏?”
賀知知接過槍,一臉失而復得的欣喜:“上次在屏省,我用過這把槍防身,之後不知怎麼就丟了,畢竟是您送的禮物,我不敢聲張,沒想到被有志之士撿去槍殺那個賣國賊。”
吳遊確實是衆矢之的。
她這謊言聽不出漏洞。
“小騙子,你知道騙我的後果嗎?”牆那邊的吟哦聲越發響亮了,厲堇元面色難看至極。
賀知知坐在牀上,甚至覺得牀被那邊震得一起在劇烈抖動。
她索性拍拍牀邊空位,盛情相邀:“少帥,我哪敢騙您?上次我是酒醉了,才反應糊塗,不如這次咱們把遺憾補上?”
纖細的手指在牀上畫着圈:“我還想體會少帥你怎麼以一抵百呢。”
她的秋波盈盈,正常男人抵擋不住。
偏偏厲堇元不是正常男人,他竟然轉身出門,反手關門,將她一下子鎖在了裏面。
賀知知面色一變,趕緊上前拍門:“厲堇元!你想幹什麼,快開門!”
門鎖得緊緊的。
她只聽見他吩咐外面的老鴇:“這女人是嫌犯,暫時關押在你們這裏。”
“那……我們好喫好喝的伺候着?”老鴇試探。
“不必,正常姑娘怎麼在這生活,她一樣。”
“可是,我看少帥給她留了一把槍。有槍在手,她怎麼可能聽我的話?”
“裏面沒有子彈。”
厲堇元的足音越來越遠。
賀知知如墜冰窟,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麼把她扔在這裏,活生生將她變賣了!
剛剛厲堇元拽她進堂子的路上,就有不少恩客對她垂涎三尺,那種將人隔着衣服剝光的目光,讓她不寒而慄地想起當年的於將。
她恨厲堇元,她此生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他。
當年失身於他,可以說是誤會,是爲了大局。
可現在,他陰差陽錯和吳遊做了同樣的事,將她送入噩夢之地。
這裏是賀知知的終生陰影。
門外已經熱火朝天地組織起了花魁夜的拍賣會。
“我出一千個大洋!”
“那位好像是雷大小姐,聽說才拍了一部電影,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玩玩角兒。”
“三哥,喊價太熱門,咱哥幾個湊一湊,一起逍遙一晚?”
“行啊,咱們兄弟夥聯合起來出一千五百個大洋!”
“爺闊綽!”
……
聽到外間男人們肆無忌憚的浪語,賀知知在門內面色煞白,止不住的發抖。
她強行鎮定下來,打量着整間屋子,這裏沒有可以逃出去的地方,除了……
與此同時,風月堂子外,夜色深沉。
厲堇元坐在車上,並未離去。
他一直聚精會神地盯着門口,目如鷹隼。
如果她是賀知知,她會知道唯一能逃出來的地方——
就是當年她的同夥留在牀底下竊聽的那個暗室。
他之前就是對她太仁慈了,連用藥逼供都捨不得。
如果昨夜吳遊死了,如果她大仇得報,他可以想象,昨夜她就已經離開了金城,再次逃得無影無蹤。
他險些永遠失去她!
所以他從今天開始必須狠,必須逼她露出馬腳,快刀斬亂麻地結束這個逃跑遊戲。
但她現在害怕嗎?絕望嗎?恨他嗎?
厲堇元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小騙子,我只是嚇嚇你,等你逃出來,我崩了在場所有喊過價的!”他自言自語,聲音卻有一絲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
一刻鐘已經過去了,小樓裏還是沒有一個人影跑出來,反而是越來越多聞風而來的男人趕着來競價。
“咚!”厲堇元心神不寧,直接一拳錘碎了車窗。
路過的男人們一驚,卻看不清車裏坐的什麼人,色膽包天的他們繼續蜂擁至小樓,興奮地討論着目前的情況。
“什麼?已經炒到五千個大洋了!是王家的三兄弟呀!”
“嘖嘖,那可是玩女人的高手,不知道今夜玩完之後,美人兒還有出的氣不?”
“我說,要不咱們別爭第一晚,第二晚再排隊,等大美人玩成了殘花敗柳,也就賣不起價了嘿嘿。”
“嘁,第二晚還不是圍得水泄不通。”
……
“砰!”
黑夜中鳴出一聲震天的槍響。
排隊的人們駭然地看着倒地的男人,方纔還在興高采烈地議論着溫柔鄉,此刻就成爲了一具死屍。
下車的厲堇元如地獄修羅。
一步,一步,一個血腳印。
門口的龜公駭破了膽子,哭喪着臉:“厲少帥,您來晚了,前一分鐘剛拍出了最終價,一萬個大洋!買主已經進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