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房,賀知知重新翻開了“三三零教會醜聞”的案宗,上回她不忍細看,這回注意到一個細節,有一個獲救的男孩的口供提到——
每到雷雨天,就是教會舉行慶典活動的日子。
衆人狂歡。
有人流血流淚。
再聽到轟隆的雷聲,賀知知心痛得抽搐。
雷佩茹的房間有鋼琴,賀知知在海外時特意學過,她打開琴蓋,端坐在琴身前,指尖流瀉着莫扎特的安魂曲。
也不知道雷炎聽不聽得到。
可是她就想爲他而奏。
因爲聽不到雷炎的情況,所以賀知知寧願彈久一點,再久一點。
如斯反覆,單曲循環。
賀知知不知是什麼時候伏在黑白的琴鍵上累到睡着的。
黑夜中的雷炎似只黑貓,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的身後,看到她的黑髮如瀑落下,指尖彈得都紅腫了。
他不敢碰,只隔空吹着溫熱的氣。
夢裏面,賀知知像是把受傷的手指泡到了溫泉裏那樣,很舒服。
“媽,你給我留下一個笨蛋。”雷炎紅着眼眶,轉頭看向賀知知書桌上放着的雷母照片,心中暗道。
翌日,賀知知是在牀上醒來的。
對於自己昨晚彈了多久的鋼琴,怎麼回到牀上睡覺的,她沒有記憶。
不過,她清楚地聽見旁邊的動靜,有工人一起用力的吆喝聲。
“一二三!起!”
她跑出去一看,有的工人在拆雷炎屋子裏的海綿牆,有的工人在拆他房門上的鎖,房間已看不出本貌,亂得一塌糊塗。
“你們幹什麼!”賀知知一聲怒喝,以爲雷家人又在找雷炎的不痛快。
一旁的管家擦擦額頭上的汗,解釋:“大小姐息怒,這是大少爺一大早吩咐的,說以後他的房間不需要這些。”
“大哥呢?”
“出差了,老爺派了新的差事給他,大約有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他讓我們在這段時間裏,抓緊把房間整修成正常的臥房。”
賀知知心中清楚,雷炎不是心病康復了,而是難堪自己的祕密昨夜被發現,所以竭力裝成一個正常人,不讓人擔心。
但這恰恰讓她更擔心。
“重新裝修的事交給我。”賀知知吩咐管家。
“這我需要和孫姨娘稟告一聲,裝修費需要她同意才能支取。”管家道。
事情報到孫妙琴那,她沒有爲難人,立馬同意了。
這一陣子孫妙琴都很消停,一方面是才捱了雷疆運的拳頭,另一方面是生怕賀知知在吳家拆穿雷亥。
“妙姨,你……”賀知知注意到她的臉似乎有些不對,正要問。
孫妙琴趕緊擡手擋住半張臉,丟給她一張數額空白的取款憑證:“雷炎的房間需要多少裝修費,你自己想填多少就是多少。還有,下午別忘了帶亥兒去吳公館。”
賀知知接過取款憑證,看清上面的發行方,錢需要到銀行取才行。
自從上次家中備用金被孫妙琴挪用,雷疆運就習慣把錢存在銀行了。
賀知知回到樓上,路過雷亥的房間時,聽到他在搖頭晃腦地背口訣,這些天,他每個上午都跟着補習名師認真學,下午再到吳鵬面前一通依葫蘆畫瓢,倒一直沒露餡。
兩小孩一起學了一段時間,吳鵬在家裏做測試卷,成績居然小有長進。
今日,吳父捋着鬍鬚,很滿意。
“你家百貨公司的生意怎麼樣?”他難得鬆口問,以前都是絕口不提這些的。
此問有幫助雷家的意思。
賀知知答:“最近又回落了,之前第一個喫螃蟹聘用女店員,實行商品試用政策,贏得一些風光。不過又很快被打對臺的清輝百貨給追了上來,在我們的基礎上繼續革新,推出百貨T臺走秀什麼的,哄得更多女賓喜歡。”
只不過她不願意讓雷疆運的生意蒸蒸日上,因此之前出的那些好點子,點到即止就結束了。
女賓客流量很快被清輝百貨給搶了過去。
吳父沉吟:“清輝百貨一旦和誰競爭,確實如猛虎下山,短短几年內發展壯大。好幾個商行的老闆都跟我聊過,生意份額被它吞**光。只不過連我也不知道它的幕後老闆是誰,此人心高氣傲,爲人神祕,從沒拜會過我,不然可以幫你父親調解一下。”
“伯父有心了。”
“雖然不能調解你家和清輝百貨的競爭,不過……”吳父是整個北方商會的會長,自然有手段,也有渠道。
吳父壓低聲音:“……你把這個消息回去帶給你父親,讓他抓緊下手,機不可失。”
賀知知一邊聽着,一邊計上心頭:“多謝伯父。”
雨天路滑,汽車小心行駛,比預定的時間晚一點回來。
雷公館。
雷疆運在客廳裏來回踱步,顯然是已經收到消息,等得有些急了。
賀知知和雷亥一進門,他就疾步迎過來。
“乖女兒,吳會長跟你說了什麼?”
賀知知抖掉雨傘上的水珠,笑意盈盈:“恭喜爸。這回咱們百貨,註定是全國第一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雷疆運看着賀知知的眼神,比看着自己一向最寵的幺兒還要熱烈幾分。
大女兒果然是帶着財氣的金寶貝。
幸虧自己上回懸崖勒馬,纔沒被孫妙琴離間和大女兒的關係。
接下來的日子,因爲賀知知從吳家帶回來的這個好消息,雷疆運連續幾夜都沒有歸家,不知道混跡於何處,偶爾白天才回來,也是滿身的脂粉香氣,甚至被孫妙琴發現,襯衫的領口有一個香豔的脣印。
如果在以前,孫妙琴早就鬧起來了。
這麼多年,雷家的原配沒了,姨太太只有一個,足以證明她御夫手段柔中帶剛,極爲了得。
但現在,她看着襯衫上的脣印,卻乖乖的不敢多言。
如今的孫妙琴相當沒有安全感,皆因上回雷疆運動手,把她最引以爲傲的秀麗鼻子給打歪了,她現在每日都忙着看報紙上的整容廣告,反覆對比哪家技術好。
女子以色侍人,最怕年老色衰。
“老爺回來了。”傭人稟報,此時已快是正午。
孫妙琴趕緊放下手裏的報紙,體貼地扶着雷疆運上樓歇息。
賀知知瞄一眼報紙上的紅圈圈,暗中記下孫妙琴勾下的地址。
這期的報紙頭條是文化界聯名譴責羅鳴奇挖掘重要古墓,販賣文物。
賀知知看到這條新聞愣住了,那個傳說中的古墓,還真讓羅鳴奇給找到了?看來時運並不偏向厲堇元。他的死對頭總是死不透。
可這些硝煙戰火離她太遙遠,賀知知抓緊着眼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此時,雷疆運手裏拿着東西,遞給孫妙琴:“給我去泡一杯,下午還要出門。”
“這是什麼?”孫妙琴打開包裝,裏面是一罐強身壯體的鹿茸粉。
再看雷疆運面色不佳,顯然有些體虛。
“老爺這幾日去哪了!”孫妙琴擔憂地追問。
誰知雷疆運卻粗聲粗氣地吼她:“你別管這麼多!我累了,不耐煩說話。”
孫妙琴委屈得淚水直打轉,以前我見猶憐的風情,配上那個歪鼻子,卻怎麼滑稽可笑。
但雷疆運懶得哄她,上樓倒頭便睡,鼾聲如雷。
賀知知摺好報紙,催促雷亥出門:“走吧,今天也是要去念書的。”
雷亥見家中不和,一路上心情甚是低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