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
賀知知驚訝楊牧居然會出現在這裏,莫非他一直不放心地跟着自己?
楊牧二話不說就拉起黃包車:“快上來,我送你到港口。”
他已經知道她的打算,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離開,但是她想走,他就爲她踏平一切障礙。
賀知知心中猶豫,低頭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再看一眼楊牧的手還在發抖。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殺人。
而且,這個顫抖的動作讓她覺得很熟悉,她的兄長雷炎因爲長期服藥的副作用,手也會經常無意識地顫抖。
有個不可能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你到底是誰!”賀知知顫聲問。
“別問。”楊牧的嘴角微微泛起微笑的漣漪,“問就是,我入戲太深。”
賀知知的眼睛罩上一層水霧。
“可惜雷大小姐走不了了。”一個陰邪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兩人一驚,楊牧立刻擋在她的面前。
賀知知聽過這個聲音,她上次遇襲時,在吳遊的院子裏聽到過,只知道那人是興幫的,卻從未正面見過。
這回纔看清,來人只有一隻眼睛。
但那張陰鷙的面容卻是她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噩夢,沈羽。
她回金城後打聽過惡舅一家的消息,得知舅舅在獄中煙癮發作死了,兩個表姐嫁入吳家,舅母出獄不久後病故,唯有表哥沈羽不知所蹤。
賀知知對於這個表哥,相當憎惡。她年少時寄人籬下在他家,他卻一肚子齷蹉心思。
一個冬夜,賀知知在沐浴前發現牆壁裏有一個偷窺的小洞,直接拿杆子戳進去,那頭就聽見沈羽的慘叫。
沒想到沈羽還活着,竟是重組興幫的幫主,成了羅鳴奇的手下。
賀知知見到沈羽,首先想到,他是不是識破了她的身份,可是又想起,自己已與以前大不相同,且他喊的是“雷大小姐”。
那麼,便是羅鳴奇派他來。
現在厲堇元已經攻到了城門口,羅鳴奇還有空想起她來,肯定是大事。
但像周老闆所說,羅鳴奇託大。他自然不會以爲這時候抓了厲堇元以前的老相好,就能左右戰局。
他抓她別有目的。
賀知知渾身血液冰涼,城外有厲堇元,城內有羅鳴奇,她莫非註定逃不出金城。
這時,楊牧將她一推:“你快走!我纏住他!”
賀知知腳步沉重,楊牧那麼消瘦,明顯不像沈羽這種出獄的雜痞。兩人的戰力懸殊,顯然是完全不對等。
“我說了,你快走!”
楊牧卻毫不猶豫地拉着黃包車,把她擠到一邊,飛奔着朝沈羽撞去。
沈羽眯着眼,望着撞過來的身影,不慌不忙地把玩着手裏的刀。
他這人不愛用槍,喜歡用刀,刀夠安靜。
刷刷兩把飛出。
楊牧拉着車的兩隻手,手腕深深割破,血流如注,卻沒有放手,連人帶車還是氣勢洶洶。
“走!”楊牧怒吼一聲,再度催促着賀知知。
賀知知明白他決定用自己換她,自己若是再猶豫不決,反而浪費他的犧牲,當即眨退眼裏的淚水,朝着衚衕的另一個方向拔腿而逃。
看到她跑遠,本來勝券在握的沈羽,臉上總算有了些急色,即便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在他手下也走不了幾招,楊牧這人偏偏憑着一股蠻意,硬是撐了很長的時間。
沈羽又着急地飛出兩把刀,這次瞄準的是楊牧的腳筋。
“轟隆。”楊牧一下子摔倒在地。
面具“哐啷”落下。
賀知知驀地回頭一望,有如雷擊一般。
那張臉赫然是……
沈羽蹲在楊牧的身邊,用刀尖擡起他的下巴,抵在喉前,陰邪一笑。
“我就說是誰爲了她這麼不怕死,原來是你,雷炎?”
雷炎的臉上有斑駁的結痂。
這是他在離開金城的火車上,忽然做了一個決定,毅然跳車時的擦傷。
他甚至等不到在下一個站臺停靠。
在火車鳴笛啓動時的剎那,就意識到自己捨不得離開。
金城有她。
“不要動他,我跟你走!”賀知知在望見雷炎真容的那一刻,就已經摺返回來,生怕自己遲了一步,沈羽的刀就割破了他的喉嚨。
“瑩瑩!”雷炎痛苦地低吼一聲,明明這條衚衕外面連接着鬧市,她只要融入人羣,沈羽不一定還找得到她。
“大哥,你沒有留下我一個在金城,我當然也不會留下你一個。”賀知知扶起雷炎,這纔回味過來楊牧的名字深意,就是牧羊。
他放棄了他草原牧羊的夢,一直在金城默默地守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