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一生的命運很可悲。
賀知知很同情,但絕不原諒。
但凡方蘭有一點骨氣,爲厲堇元着想多一點,當年也不會任由厲隆海當作利用的工具。
爲母則剛,她偏偏爲母積弱,連自己的孩兒都不能保護。
“夫人。”賀知知冷冷起身,連伯母都懶得稱呼了,俏目裏彷彿射出兩把尖刀,“我已經聽明白了,所以我決定——”
方蘭擡起頭,滿是期待。
“絕不會幫你!”賀知知擲地有聲。
“你說什麼?”方蘭非常意外,本以爲賀知知知道她的身份定然會幫忙,畢竟哪有媳婦不急着討好公婆的呢?
厲堇元畢竟是她生的,縱然現在鬧了間隙,可總歸有斬不斷的血脈相連,世事難料,他的夫人可不得敬重着自己一點?
“如今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我覺得是蒼天有眼!”賀知知毫不猶豫道,罵得很痛快。
這可把方蘭氣得夠嗆,起先她存在着向兒媳求助之意,才擺出較低的姿態,可內心深處,她覺得同爲女人,自己已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到了倚老賣老的年紀,自己說的話,哪有下一代不聽的。
“你算什麼東西!只是我兒子現在興頭上的一個玩物罷了!我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來了!”方蘭氣得滿面發白,聲音尖利起來,“給我記住!以後要是堇元念起生母之恩,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把你打發出去!”
“對,我是玩物。可惜我這個玩物尚有自尊,如果有人想要利用我算計他,我絕不受脅迫。”賀知知冷冷笑道,隱約之間,竟帶了幾分厲堇元纔有的逼人殺氣。
看得方蘭心生畏懼,像是生生被她壓了一頭,懦弱的性子復甦,不敢再直視。
罵完之後,賀知知灑脫地離開。
方蘭仍在包廂呆呆地坐了一會,過了會兒才蓄足力氣,慢慢地往外走。
豈料走到了店門口,她便被店裏的幫工攔下來:“夫人,您飯錢還沒付。”
“她竟然連錢都沒付?”方蘭面色難看,宛如被打了一耳光,頭腦一片空白。
她沒想到,賀知知如此不給她面子,雖然是她喊賀知知進酒樓詳敘的,但難道作爲晚輩又是想當她兒媳的,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懂得孝敬公婆一下嗎?
而且,方蘭的手頭並不寬裕,她在司令府中沒有兒女傍身,又不像其他的姨太太那麼受寵,還有成年的兒女孝敬貼補,再加上她又不願意被府裏的新人小瞧,平時的月例全花在置辦首飾上,是以現銀很少。
長襄市因爲常有貴客,且能在這做生意的也都不是普通人,背後都有個不小的官親戚,所以消費水平只高不低。
一時間,看完賬單,方蘭竟掏不出那麼多錢。
“什麼厲司令?長襄只有一位厲隆海司令!這位夫人,你可別亂攀親,我們家酒樓也接待過幾次厲司令的客人,可從沒見過您。”店員不屑道,還以爲她是想賴賬。
方蘭哪裏好解釋,因爲她畢竟年老色衰不如新人,厲隆海出外應酬,當然是帶着年輕貌美的新人。
最後,她只得質押了自己的手鐲才能脫身。
等她回到司令府,第一件事就是告訴管家,記得去長襄飯店把自己的玉鐲子取回來。
這段對話恰好被順路來找管家的十一姨太聽見了,正是那個平常喜歡與她做對的戲子新人。
十一姨太捂着嘴“噗嗤”一聲笑出來,眼波流轉,似有了有趣的想法。
夜,長襄別館。
厲堇元應酬歸來,發現賀知知對自己溫柔了許多。
之前也算溫柔,比如他酒醉了,她會替他淨面,但眼神會是兇巴巴的,氣惱他這麼麻煩。
如今是眼神裏入骨的溫柔,連着心好像也在疼。
厲堇元從前不確定,如今在她的眼眸裏,看見了滿是自己的身影,終於深切地感受到她心中涌出的愛意。
當他一進門,她就主動抱住了他,像是思念壞了。
他試探着吻她,她也不逃避,很順從地迴應,回吻猶如春風。
他抱她去牀上,她也沒有掙扎,身子軟如春水。
“今天不止是單純抱着了。”他喑啞地警告她。
他當然知道,兩人前段時間終於共度一夜,其實是在酒精的加成作用下達成的。
那之後,賀知知不太敢面對那夜的荒唐,還是似有似無地避着他,顯得很矛盾。
他也沒有再逼過她,生怕弄巧成拙。
但今晚的賀知知主動迎接他,聲音若是有顏色的,一定是玫瑰色的。
她“嗯”了一聲,猶如一種鼓勵。
“你喝了酒嗎?”厲堇元俯身嗅着她的芬香。
她不愛噴香水,身子是天生的香,很淡,卻很攝魂。
對於她忽然的轉變,他很欣喜,也很疑惑。
“唔,沒有。”賀知知呢喃。
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一切,縱然疼痛也甘願。
她以前想離開他,但從今天開始覺得,厲堇元的生命裏已經充滿了背叛,她不捨得再用自己的背叛來加重這個男人的痛苦。
聽到她是清醒的,厲堇元終於放開所有的顧忌,把賀知知當作家,放肆地迴歸。
“我永遠愛你。”他滿足道。
“我……”
賀知知聽見他的告白,眼角含淚,下意識地想要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