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覺得自己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終於有了出頭之日。
切不斷的血脈相連,總比那些虛無縹緲的愛更強。
母親與媳婦之間,她以爲厲堇元必然是更緊要自己。
她急切地迎着走向厲堇元,卻發現他似一陣寒風掠過自己,直接來到了賀知知面前。
他方纔那番“用不着和她一般見識”,顯然是對賀知知說的。
“我和她的母子情分十多年前便已盡了,你只把她當作一般的僕婦支使就行了。”厲堇元的態度很明確。
他很瞭解方蘭,懦弱、無能,就像是纏繞着大樹的藤蔓一樣,沒有自己的意志,只能依附別人而生。以前依附厲隆海,萬事以夫爲尊,包括配合獵殺兩個兒子;現在年老了就想依附他。
厲堇元會尊重有人性的人,卻不會尊重只有人形,卻沒有人性的軟骨藤、寄生蟲。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愛上賀知知。
她夠獨立,從沒有想過依附男人。
而且,她堅定地守護自己所愛。
就像在相遇之初,他懷疑她別有居心,拿着槍命令她離開明戰的時候,她斬釘截鐵地回答:“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離開他。”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夠征服厲堇元,讓他死心塌地。
此時,一旁的方蘭猶如晴天霹靂:“不、不可能,兒啊,你不是專程闖進司令府救我的嗎?血濃於水,你明明還念着我啊!”
“蘭姨娘,你想多了。我的目的不是救你,只是爲了提防厲隆海故技重施,像當年潑我污水那樣,到時候又潑我的夫人一身。”厲堇元冷冷地糾正。
守衛森嚴的司令府本該密不透風,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讓內院的消息傳出來?
這明顯就是厲隆海的算計。
今日,方蘭之所以會被逼吞金自盡,原因在於在外賒賬丟了司令府的臉,可這頓飯是方蘭和賀知知一起的,往更深一層想,婆媳矛盾是經典而熱門的話題,出事之後,民間輿論會責罵賀知知一個做晚輩的不知道主動結賬,間接害死方蘭。
世人總愛捏軟柿子,賀知知就是那個軟柿子和替罪羊。
就像當年被千夫所指殺兄罪名的厲堇元。
方蘭這才聽明白,原來她是死是活,在厲堇元眼裏根本已無所謂,他救她,只是爲了保護賀知知不受牽連而已!
“堇、堇元……”方蘭還不死心,弱弱地喚着,喚過之後就發現厲堇元不悅地瞪着自己,哪有餘情,只好瑟縮地改口,“少帥。”
從此以後,她在賀知知面前也不敢再仗着婆婆的身份趾高氣昂。
厲堇元又與賀知知耳語了幾句。
方蘭更加忐忑。
“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賀知知瞟了方蘭一眼,點點頭,“放心交給我就好了。對了,你不是還要見厲隆海嗎?怎麼折返回來了?”
賀知知想起來,是了,早上她本來打算承認自己的身份,卻被郭節彙報司令府出事了給打斷。
只不過,現在卻已然不是坦白的心情和時候了。
“晚上說。”賀知知含糊道。
厲堇元卻想岔了,咬字強調:“好,晚、上、說。”
兩人蜜裏調油的樣子看在方蘭眼裏,不由更加後悔。
等厲堇元走後,方蘭囂張的氣焰已完全不見,又恢復可憐蟲的勁兒。
“雷小姐,剛剛是我不對。你說得對,以前我已經傷透了堇元的心,從今以後不求他原諒,能安安分分地守着他贖罪,已經是上天給我的機會了。”
不得不說,方蘭一旦畏懼起來,那副低到塵埃裏的樣子,又恢復了讓人恨鐵不成鋼的懦弱。
賀知知心裏嘆口氣,如果以後真要與方蘭相處,她還得要慢慢引導這個女人。
不過,當務之急,還有一件事。
“蘭姨娘,你能這麼想很好,但我首先還得確定一件事,你真的會安分嗎?”賀知知盯着方蘭。
她的瞳孔很亮,墨色邊緣隱約閃爍着一絲碧色的幽光,如一面寒冷的鏡子。
方蘭被她盯得脊背發寒,答得吞吞吐吐:“我……我……”
“少帥剛剛說得沒錯,厲隆海是故意讓消息傳到別館的,不救你,他與我惹上一身罵名。”賀知知聲音一厲,“但救你,卻是引狼入室!”
方蘭頓時嚇得渾身癱軟,一下子跌坐在身後的凳子上,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說沒鬼才怪了。
“你、你怎麼知道?”承認之後,方蘭心中叫苦不迭,這個女人怎麼這般厲害,什麼都瞞不過她?
“說吧。不只我知道,少帥也有所懷疑,卻是不想親自審你。”賀知知與厲堇元心意相通,兩人如今很默契。
方蘭本就不是剛強之人,一下子竹筒倒豆子全部倒出來:“是司令吩咐的,堇元一定會來救我這個親媽,他讓我混進帥府後利用身份之便,偷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是……是賀真璋一幅真跡,據說是爲他女兒定下婚約時所作。”
賀知知愣住,她本以爲厲隆海指使方蘭是爲了偷第三集團軍的軍事情報,卻沒想到是偷她父親的遺作。
縱然這幅畫價值連城,可堂堂司令官,還不至於看上這種東西。
“他偷這個是做什麼用?”
方蘭老老實實地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了,他不需要對我這種身份解釋什麼。”
她試探着問:“媳婦,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