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厲堇元在醫院的門口徘徊,他聽說了賀知知進醫院的事,起初以爲是她犯傻。
但郭節確認了消息,就診的人不是她,而是雷炎。
厲堇元懸起的心才落了下來。
“少帥,還要進去看看嗎?”郭節看着他滿臉的疲憊,不禁擔憂地問。
“不必了。”
厲堇元知道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雷炎的病房在三樓最東邊的那間。”郭節道。
厲堇元擡頭一看,果然,那裏的窗戶映着一道倩影,是她。
那道影子彷彿成爲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砰!”
遠處的夜空綻放着絢爛的煙花,照亮整片金城的夜空。
郭節臉色一變:“那裏是帥府的方向。”
帥府不會無緣無故地放煙花。
這時,煙火的動靜也驚動了醫院。許多病人與陪護的家屬推窗觀看,衆人都看得喜氣洋洋,議論着帥府發生了什麼好事,是不是厲少帥終於要迎娶雷大小姐了。
三樓最東邊的窗戶也應聲推開。
賀知知站在窗邊,瞬時愣了,熱鬧的煙火映在她的眼眸裏,就像一簇陰森幽冷的冥火一樣。
她看了很久,神情很落寞。
但當她低頭嘆息時,注意到樓下佇立的厲堇元,那抹落寞就變得很嘲諷。
她嘴脣翕動。
厲堇元面色鐵青,判斷出她在說“恭喜”兩個字。
然後,樓上的窗戶“譁”地關得嚴絲合縫。
賀知知離開了窗邊,連一道影子都不願意讓他看見。
厲堇元癡站了許久,最後在郭節的勸說下,寒着臉返回帥府。
病房裏。
賀知知走到病牀邊,端起一碗冒着熱氣的米粥,試了試,溫度剛好入口。
牀上的雷炎凝視着被她吻過的勺子,白色的骨瓷,邊緣染上她玫瑰一般的紅色脣印。
他垂下眼簾,攔下了氾濫的情緒。
“外面是什麼聲音?”雷炎問。
賀知知不想說帥府在放煙花,隨口胡謅:“我也不知道,樹太高擋住視線了,關上窗戶就不吵了。”
雷炎的臉上竟然浮現出緊張的神色,一把抓住她的手:“難不成是北方軍閥打過來了?怎麼這麼快?我們得趕緊走!”
賀知知見雷炎將煙火聲聽成炮火聲,有心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得道:“不會是打仗吧!北方的軍閥個個都怕厲堇元那個殺神,知道他鎮守這裏,不敢攻來的。就算要打,也應該是先打別的地方,慢慢包圍金城……”
“不一定!”雷炎的語氣很肯定,眉心也隱隱泛着憂色。
賀知知心中覺得很奇怪,雷炎並不是一個喜歡關心戰局的人,怎麼對這件事這麼肯定。
許盈望着賀知知的目光,充滿了憐憫。
賀知知已有預感,但是手裏的動作繼續在給雷炎喂米粥,勺子握得很穩,她竭力想扮出一副沒關係的模樣。
“你有話就直說吧,我沒事。”
許盈聽她這麼說,又望了望雷炎,最後咬牙道:“帥府的鄂東嬌剛剛生下一個男孩。”
賀知知心中的預感成真,一時間卻沒有什麼反應。
她已經在今日痛哭過,酗酒過,此時聽到塵埃落定的消息,心早已麻木得不會疼了。
而雷炎在聽聞消息的瞬間就變得勃然大怒。
他想也沒想,完全屬於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從懷裏摸出一把槍,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許盈慌忙攔他,大喊着:“少爺,不要衝動!”
雷炎身體尚虛,仍是一把推開了她,語氣很堅定:“讓開!”
他整顆心都痛得像是爆炸了一般,喉頭甚至硬生生地嚥下一口血,恨不得將厲堇元馬上碎屍萬段。
許盈見他狂怒的樣子,不敢以下犯上,連忙向後求助:“小姐,您勸勸少爺吧。”
賀知知的目光由始至終看着雷炎手裏那把槍。
她跟在厲堇元身邊良久,對軍火再不感興趣也染個眼熟。
雷炎手裏的槍太新了。
是霧國最新生產的型號,連金城黑市都搞不到這樣的寶貝。
“大哥,金城封鎖這麼嚴,你怎麼弄到槍的?”賀知知很困惑,“而且,是這麼新的型號。”
這個問題一出,雷炎往外衝的身形瞬間定住。
他轉過頭,賀知知凝視他的眼眸,澄澈得像嬰兒。
她很困惑,卻又很信任他。
雷炎變得吞吞吐吐。
許盈接過話頭:“我之前不是在草原上呆過一段時間嗎?偶然遇見過一個西方來的探險家,我從狼羣中救了他,他贈送給我的。”
有了許盈的說辭,雷炎很明顯鬆了一口氣。
賀知知又問:“大哥你說有辦法帶我離開金城,到底是什麼辦法?”
雷炎不自然地回:“時機到了你就知道。不要擔心太多。你只需要爲離開的事做好準備就行了。”
因爲他方纔的劇烈運動,身子再度泛起不適,許盈叫了醫生來檢查,雷炎也很配合,醫生問診時,他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很詳細。
像是蓄意要把之前與槍相關的話題拖到遺忘。
賀知知在旁邊看着,心裏很確定,雷炎有重要的事情瞞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