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湮平日在所羅門舞廳駐場唱歌。
他上臺前習慣敷黃瓜，喫燕窩。
黃瓜太長，切薄片後還有半根沒用完，他就一口脆黃瓜，一口燕窩地和着喫。
“阿燕，你今天弄的這燕窩不行啊，鳥毛都沒摘乾淨。”衛湮從牙縫裏摳出一根鳥毛，亮給一個正忙着擦化妝鏡的長辮子姑娘看。
這長辮子姑娘是舞廳新來的服務生，模樣清純，不過一直不太願意和衛湮這種賣藝的混人過多接觸，給人印象挺傲的。
她避過衛湮碰過的地方，將燕窩端起來，低聲說：“我重新去挑。”
說着，她繞過衛湮準備退下去。
“算了算了。”衛湮也沒在意她故意拉開距離的這些動作，喊住她，“我知道老闆爲了逼你點頭當舞女，安排一堆的事情給你做，你忙不過來就算了。”
衛湮還笑意盈盈地開玩笑：“我要是唱着唱着口吐鳥毛，那堆人傻錢多的，又會傳出一件跟水晶燈炸開一樣玄乎的新鮮事，說我是百靈鳥成精呢！到時候咱們索老闆再請個道士來捉捉妖，我這身價啊，又得暴漲！”
阿燕聽在耳裏，有些不屑地嘀咕：“還不是譁衆取寵！”
“唉，你這丫頭，衛名伶不怪你鳥毛沒摘乾淨，你倒還埋汰起來了？”衛湮人緣好，旁邊給他伴舞的舞女聽到了，很是不快地插話。
“我就事論事而已。就算再多客人花錢追捧，始終只是個卑賤賣唱的職業。”
阿燕的話氣得那個舞女扔了手裏的化妝刷，差點上前去薅阿燕的頭髮，還好被衛湮拉回來了。
舞女氣不過：“衛名伶，阿燕當她是誰啊？政首千金？還是少帥太太？她看不起我們，我還看不起她呢，一個被窮苦人家收養的女兒，連親爹親媽都不要！”
阿燕被戳中痛處，漲紅着臉回：“撿我的養母說，當時包我的襁褓是絲緞，我肯定是被富貴人家不小心落下的，因爲當時兵荒馬亂在打仗，我生父母自顧不暇。但萬一以後他們找我來了，到時候……”
舞女呵呵冷笑一聲：“看看，又在做白日夢了！我看你不是想找生父生母，而是見着有錢有勢的都想認親。”
阿燕咬脣。
“行了行了！都少說幾句！”衛湮扶額，女人們的爭吵令他頭疼，趕緊將燕窩拿回來，一口悶：“我已經喝完了，準備上臺了！”
他站起來，油光水亮的貂皮大衣落地，裏面的窈窕身段迷人展現。
剛走進後臺的雷炎正好看見這個瞬間。
“哎喲，雷爺。”衛湮笑道，“您怎麼有空來捧我的場？帶瑩瑩妹子來的嗎？”
他知道雷炎看不起自己，倒是其妹子交朋友不論出身。
雷炎有些尷尬：“我一個人來的。”
這時，索老闆也聽說雷炎來了，這可是現在整個北方首府最有錢的主兒，連忙腆着大肚子親自到後臺迎接。
“得，那埋了機關的水晶燈白準備了。”衛湮笑道，“我本來打算亮一嗓子，再現一遍水晶燈炸開的奇觀呢。”
不過，他還是披上了貂皮大衣，腰間繫了根顯腰身的皮帶子，走向雷炎。
那個叫阿燕的姑娘，則是呆呆地看着雷炎。
他是誰？連索老闆也這麼尊敬他？可真威風。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雷炎相貌堂堂，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自己的鼻脣部位與他有些相似。
“雷爺，請問你曾經有個丟失的妹妹嗎？”阿燕忍不住趕在衛湮前面，衝到了雷炎的面前。
遠處的索老闆等人沒聽清阿燕的話，但走近的衛湮則是聽到了，不禁皺皺眉，這姑娘又犯病了。
雷炎隨口答道：“有的。”
阿燕頓時激動：“那……”
她正想報上自己的出生年月。
卻被衛湮拍了拍肩膀：“別東想西想，雷爺的妹子已經從國外找回來了，沒你什麼事啊。”
阿燕失望不已，可還是依依不捨地看着雷炎。
雷炎見她這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以爲是索要小費。
他的兜裏從不帶小錢，直接給了一張大額銀票。
阿燕接過來，震驚了。
“還不謝謝老闆？”衛湮見她愣着，正要拍拍她的頭提醒。
阿燕嫌惡地躲開衛湮的碰觸，對着雷炎感激地道謝：“謝謝老闆。以後有機會，我會還的。”
“說什麼傻話，雷爺不差你這點小錢。”衛湮沒在意阿燕嫌惡的小動作，他對阿燕的容忍度一直很高，皆因知道阿燕的養母生病了，只當她是爲了錢才着急認有錢的親戚，所以不希望這孩子當真要還，連忙幫她圓話。
“我不會一輩子做服務生，遲早還得起！”阿燕的心氣很高，對自己的定位是落難千金，總有一日鯉魚躍龍門，從服務別人，變成被別人服務。
但雷炎根本沒在意她說什麼，他只是等着衛湮一起出去。
衛湮也懶得再理會癡心妄想的阿燕，和雷炎並肩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不久，舞廳裏爆發一陣騷亂，有人逃，有人追，酒櫃被推倒，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終於逮住這倆了，你趕緊出去收拾。”索老闆催促阿燕去打掃事後戰場。
阿燕瞄見老闆的兩個手下縛着一男一女，應該是送往警務署。
“發生什麼了？”阿燕問另一個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回：“好像是這一男一女常來各個舞廳搞仙人跳，僞裝各種身份勾搭客人上鉤，全首府的舞廳老闆都在聯合起來抓他們，今天在我們這落網了。”
阿燕“哦”了一聲，繼續低頭擦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