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歌女久久不出場。
衛湮的消息活泛，使人鑽進後臺打聽了一下，原來那姑娘聽說今晚是競價她的首夜，登臺前就要撞牆，寧死不從。
之前老鴇已將她的名聲大肆宣揚出去，吸引了不少達官貴人云集在此，若今夜讓他們敗興而歸，肯定免不了一通得罪。
老鴇扛不起這後果，所以現在正想方設法地勸她出去。
與此同時，臺上緊急補充了一些節目拖延時間。
堂子裏不缺女人，一羣鶯鶯燕燕被老鴇推上臺，一人唱一首曲子。
這些歌都是賣歌女之前寫出來的，現在早已火遍全城，客人們平素出入歡場，難免都聽過，卻從來不知這麼多一夜爆紅的名曲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一時之間，對這個不露面的賣歌女更是好奇心大漲。
賀知知聽着，也驚訝此女的才華竟如此豐沛，每個字都道盡人世間最複雜的情緒，稱得上首首經典，不禁也聽入了迷。
時間又拖了一個小時，鑼鼓聲再起，這意味着正主終於要出來了。
所有人都翹首以待，賀知知也忍不住昂着頭，想要快一秒看清出來的妙人。
可是她失望了。
那人身段窈窕，露出的肌膚勝雪，每一處都堪稱傑作，唯獨神祕的面容卻掩在自額首垂下的水晶珠簾後，既看不清真容，又珠光瑩瑩惹人遐想。
老鴇如實道：“我這女兒患有眼疾，露出來恐怕嚇到大家，但好在才華驚豔，若有不嫌棄的貴賓，現在可以開始出價了。”
說罷，她擦擦汗水，心中卻疑惑方纔在後臺，賣歌女與自己談判時提出的要求：“媽媽非要我登臺也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必須要你應允纔行……”
怎麼會有人主動提出那種要求呢？
老鴇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總歸這祖宗願意登臺了，老鴇便也沒多想，樂見其成衆人爭相競價。
衛湮出價是最積極的。
一來他本就眼睛容不得沙，聽說賣歌女是被迫登臺，就存了英雄救美的心思，二來他看完演出後，邀歌的想法更強烈。
競價的人多，但唯一能和衛湮分庭抗禮的，卻是雷炎的屬下們。
他們約好今夜要將全城最有名的女人送給雷炎，雷炎最近的行事風格給了他們這樣的誤解。
幾輪競價下來。
衛湮這些年雖然積攢了不少身家，一擲千金也無所謂，可架不住雷炎那方的人財大氣粗，個個都是財神爺，衛湮的腰包漸漸也喫緊了。
“你去跟你哥打聲招呼，咱們沒必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衛湮讓賀知知去說說情。
現在的價格儼然已經是歷年來最高的，那老鴇都快笑得合不攏嘴了，衛湮可不願意讓這種人賺得盆滿鉢滿，利潤高到離譜，以後這羣混賬就會變本加厲地禍害良家女子。
賀知知點頭明白，轉過身走向雷炎那桌。
她俊俏小廝的男裝模樣起先沒被雷炎的屬下們認出來，還以爲是來找茬的，一人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就往旁邊一扔。
“別礙着我們廳長尋樂子。”那人怒道。
賀知知還沒吱聲，雷炎已經用手裏的酒杯砸得那屬下滿臉是血，陰沉沉地警告：“誰許你碰她的！”
幾個屬下疑惑地對看一眼，扶着受傷的，趕緊起身讓了條道出來，原先對賀知知盛氣凌人的樣子也變得恭恭敬敬的。
“大哥。”賀知知柔聲喚。
“什麼事？”雷炎冷冰冰的。
“衛名伶想找臺上的姑娘邀歌，買下她今晚也是談合作。您看能不能約束下你的人，不再往高的喊價呢？”
賀知知說完，就發現屋子裏進來了一位新客。
那老鴇見到此人的眼神瞬間亮起來，宛如看到金燦燦的金山一樣，笑得滿臉橫肉抖動着，極熱情地迎了過去：“哎喲，張爺，總算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給盼來了。”
賀知知自從上次被豐廷坑上了頭條後，對本地的人情世故下過一番功夫，已不像初來乍到時什麼勢力都不清楚，她知道這位張爺。
北方首府七大幫派的龍頭老大，在軍政界也有幾分面子。
但他最廣爲人知的卻是他的癖好。
這位張爺，是個慕殘症。
慕殘症如其名，是一種特殊的心理，對殘疾者有瘋狂的愛慕，以殘缺爲美。
所以這位張爺的姨太太，都是要麼缺胳膊，要麼缺腿的。有些是先天的，有些是張爺着實喜歡其性格，所以命人弄殘了，更符合他的審美。
賀知知見到這個面相陰鷙的中年男人，便心裏發怵。
尤其是他見到臺上的賣歌女，再聽老鴇說她患有眼疾，更加興趣大增，舔舔脣，直接開出了當前兩倍的價格。
賀知知知道衛湮的家底，兩倍是他追加不起的。
“大哥。”賀知知不得不改口，“方纔我說錯了，你要是喜歡，就繼續加吧。”
她也是被逼進過窯子的女人，知道不由自主的苦，再加上佩服賣歌女的才華，心裏想着讓人跟着雷炎，總好過落入那個變態張爺的手。
賀知知沒想到，這句話竟是徹底激怒了雷炎。
“你這句話，是料定我反正無法人倫，不會玷污那個女人是不是！”雷炎咬牙切齒，彷彿心頭被插了血淋淋的一刀。
“大哥，我不是這意思！”賀知知驚慌不已，這纔想起自己話裏的無心之失。
她並非這麼想，只不過說者無心，敏感的雷炎卻是聽者有意。
這正是雷炎最難堪的痛處。
“夠了，不必解釋！”雷炎怒而拂袖站起，面色陰沉地朝外走去。
候着的幾個屬下不知他們兄妹倆怎麼談崩了，此刻見勢不對，也連忙跟着追出去。
賀知知心中無力，這時已聽見老鴇恭喜張爺喜獲佳人的祝賀聲。
衛湮也是滿臉的無可奈何，最後的成交價，遠遠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
“衛湮，我總覺得，那個女人彷彿在看我。”賀知知回到衛湮身邊，看着臺上的女人退場時回了一下頭，總有一種她的視線隔着珠簾望着自己的荒謬錯覺。
“你想多了，畢竟我們是眼看着她淪落風塵，免不了同情。”衛湮嘆氣，“不過你也別太在意，她只是個陌生人，實在救不了，也就算了。”
各人自有宿命，一個人不可能救每個人。
賀知知點點頭，沒想到今晚一無所獲，還又把雷炎得罪一通。
時間到了隔日。
爆出一件全城震驚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