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這話未免說得太不近人情，眼下盧祥儀傷還未好，又慘被退學，正是慘上加慘的時候，她卻急着要他做工還錢。
曾芙是個心軟的人，立刻出聲勸道：“知知，再給他一些時間吧。”
“給什麼時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賀知知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我之前恰好聽過兩個清潔女工議論，說賓館正缺人，我看盧祥儀堂堂男兒，一隻手拿掃帚也掃得動，正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每月工錢來還債。”
曾芙還想再勸，但盧祥儀心高氣傲，哪堪這樣被人當面逼債，二話不說就咬牙答應：“好！我做！”
他拉小提琴的手，從此用來掃地、拖地、清垃圾。
這也許是他從今以後不能擺脫的命運。
青年靈氣四溢的眸子，忽地就變成一片死寂。
賀知知滿意地笑一笑，沒多說什麼。
一行人乘車回了賓館，盧祥儀下車就賭氣似的去找賓館經理報到。
賀知知特意向經理強調：“這個人不是我的關係戶，而是欠我錢的倒黴蛋，賓館上下都用不着額外關照，該讓他加班加點賺加班費的，別客氣。”
經理聽賀知知急着收債，再看盧祥儀病懨懨的樣子，雖然很嫌棄，但也只得收下了。
好在盧祥儀有一副挺俊的皮相，而且談吐不俗，安插在賓館大堂裏清掃，還能有迎賓的作用。
經理這麼一想，也覺得划算，只是盼着盧祥儀快點好起來，於是給他安排的宿舍也是通風明淨的，還搭檔了一個細心好相處的室友。
“好好幹！”盧祥儀被帶走前，賀知知小聲囑咐。
但盧祥儀心中多少有怨，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就漠然離去。
賀知知見他這副態度，也沒在意，反而笑了笑。
曾芙彷彿品出了什麼，視線來回地看着兩人。
豐廷走到曾芙旁邊，俯身吹了口氣，惱得曾芙往旁邊一跳，險些跌倒，豐廷又提前穩穩地托住她的手臂，促狹地笑着提醒：“小心點。”
“我明明最該小心的就是……”曾芙出於羞澀，吞掉了最後一個字，“你。”
豐廷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就是過來問問你，看明白沒有？你一整晚都皺着眉心事重重的。”
曾芙果然很快被豐廷調離了心思，忘記他剛剛的唐突，點點頭道：“看明白了。”
她剛剛纔看明白，賀知知故意當個逼人做工還債的惡人，實際上是保全了盧祥儀的尊嚴。像盧祥儀這種清高的才子，可憐他、接濟他纔是侮辱他，而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的自食其力的男人，纔是對他的尊重。
賀知知今晚的做法，實際上是給了慘被驅逐退學的盧祥儀一個安身立命之地，不然他恐怕要露宿街頭了。
“啊？”豐廷這才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頓時急着撓腮解釋，“天地良心，我這是……我這是……”
他現在倒也不是特別關注賀知知，只不過多年浸泡在女人堆裏，他對女人的口是心非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銳，所以一看就看透了。
此時，曾芙像是不快地走開，身後的豐廷還在焦急措辭，殊不知曾芙低着頭，“噗嗤”一聲低低笑了。
她好像有一點體會到作弄人的快樂了，這方面忽然開竅。
而安頓好了盧祥儀的工作，賀知知也打道回房了。
走廊上，她又見到那兩個疑似說蘭泊語的清潔女工。
兩人高聲聊天，用的是與蘭泊語極其相似的西北鄉音，看到賀知知來了，她們急忙低頭，繼續裝作打掃衛生，面上紅霞未消。
豐廷聽得懂她們的方言，笑一笑：“這盧祥儀看來還蠻有魅力的，這纔剛來，賓館裏新來一個高學歷俊俏男工的新聞就傳開了，到處都在議論。”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在偷懶聊天。”兩人急忙解釋，眼睛轉個不停。
“沒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剛聽你們倆在爭論，盧祥儀分的是白班，需要一個搭檔，你們都想去白班？”豐廷問。
兩人都沉默，卻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豐廷樂了：“行，回頭我跟經理說一聲，你們單雙日輪流值白班。”
兩人喜不自勝，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離去前，眼神還瞟到賀知知的身上，像在確認什麼。
旁邊的賀知知一直沒出聲，一直等她們走了，才問：“你一個堂堂司長，還管她們誰上白班？”
豐廷解釋：“這不是小芙心地善良嘛，今晚就一直唸叨盧祥儀好慘好可憐，我要是把盧祥儀安頓好了，也省得小芙老關注他。如今這兩個女工傾心他，若是和他搭檔，肯定什麼髒活累活都搶着做，正好讓他養傷。”
賀知知反問：“你覺得她們兩人是傾心盧祥儀？”
走廊裏，暖色燈光照耀着紅色綿長的地毯，折射的光芒進入她的眼睛裏，透着古堡般的幽深。
豐廷被問得一頭霧水：“難道不是嗎？”
他真想現在把曾芙揪回來，讓她看看，喫醋他能會意賀知知的想法真是天大的冤枉，其實更多時候他更像個智障一樣，對於賀知知深謀遠慮的那些事情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