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姜特助的屍體在江邊的屋子裏被發現，此事國際司也很快得到消息。
豐廷看到地上血染的芙蓉糕，不禁心情複雜，看到姜特助睜大的眼睛，他蹲下身，輕輕地撫閉，心中默哀：“放心吧，小芙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她，不然你做鬼也饒不了我是不是？”
他沒想到老薑就這麼成了死姜。
同行的警長經驗老道地總結：“兇手應該與姜特助有深仇大恨，這都打了幾梭子子彈了。”
衆所周知，姜特助此人就是個兢兢業業的，曾總長的左右手，向來秉公辦事，沒有得罪什麼人。
警長彎下腰，撿起彈夾研究了一下，面色凝重：“奇怪。”
“奇怪什麼？”豐廷問。
“子彈都有型號，這種型號的子彈主要是南方的軍隊裏常用，我們不用的。”警長又看了一眼千瘡百孔的姜特助，不明白他怎麼和南方扯上關係。
豐廷心裏咯噔一下，又是深仇大恨，又是南方的線索，這不正指向厲少帥嘛。
可是厲少帥明明否認動手了啊。
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有什麼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豐廷百思不得其解。
命案涉及到南方，警長已經嚴肅地派手下開始從周圍摸查盤問了。
豐廷見到探員們一窩蜂地行動，心中更加忐忑，見到有探員在江邊攔住兩個路過的小孩子，盤問時凶神惡煞的，那兩個小孩嚇得結結巴巴的。
他忍不住道：“別爲難兩個小娃娃。”
雖然部門不同，探員也給豐廷一分薄面：“行。那豐司長慢走，我繼續找別人問問情況。”
大眼睛的小女孩看着溫和的豐廷，欲言又止。
旁邊的小男孩拽了拽她的手，低聲警告：“你忘啦。別多管閒事。”
小女孩便緊緊閉上了嘴巴。
豐廷回城後，先是把姜特助的死訊告訴了曾總長，曾總長悲慟不已：“他當了我二三十年的祕書，我多少次想爲他謀個周邊省城財政一把手的位置，他偏不願意，勤勤懇懇跟在我身邊。”
豐廷安慰了曾總長一番。
告訴曾總長這個消息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告訴曾芙。
在曾芙心中，姜特助是半個父親。
豐廷做了姜特助臨終時的最後一件事，先去那家老店裏買芙蓉糕，萬一曾芙太傷心了沒胃口，車禍後又需要補充營養，也許多少能喫點喜歡的芙蓉糕。
當他拎着一袋芙蓉糕，回到醫院，曾芙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找到姜叔叔了嗎？”
豐廷默然。
曾芙見他這個樣子，已猜到不會是好消息，宛如晴天霹靂，顫抖地追問：“他怎麼了？”
豐廷坦誠相告：“他已經遇害了，屍體在江邊被找到。”
他以爲曾芙會大哭，正伸出手想抱着她好好安慰，但曾芙厭惡地打開他的手，如有深仇大恨那般瞪着他。
“是你做的是不是？”曾芙咬牙切齒地問。
“你不信姜叔叔不會害我，你覺得就是他製造的車禍，破壞你的聯紐工作。而且，姜叔叔近日一直盯梢着你，肯定抓住了你什麼把柄是不是？你怕祕密泄露，所以就殺人滅口。”曾芙悲痛地捶打着豐廷。
豐廷本來也在車禍中受了傷，還動了手術，這麼被曾芙一捶，傷口綻開，痛得直抽冷氣。
“你怎麼了？”曾芙看到豐廷的衣服都浸着血，才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衝動。
“沒事。我裝的。”豐廷忍住痛，嬉皮笑臉地回。
“你！”曾芙更加生氣。
豐廷趁這休戰的間隙，連忙握緊曾芙的手：“打吧打吧，我還扛得住。我知道你只是太難過了，所以想找人發泄而已。”
他這麼說，曾芙也冷靜下來：“真不是你？”
“我和那塊老薑無冤無仇，你又心屬於我，我犯得着和他不對付嗎？”豐廷回的大實話。
“但姜叔叔到底在抓你什麼把柄？他出事與此有關嗎？”曾芙含淚問。
這一回，豐廷倒是沉默了。
有些事，他本來是計劃今天送走賀知知後，就告訴曾芙的。
現在事情出了變故，還要繼續瞞下去嗎？
豐廷關上了病房門，拉上了窗簾，確認隔牆無耳，這才重新坐回了牀上，與曾芙嚴肅地四目相對。
“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聽完就必須忘了，我把決定我性命的祕密告訴你，因爲我是真的愛你，不願意再欺瞞你。”
一向玩世不恭的豐廷，眉眼莊嚴，竟有了一絲肅穆。
夫妻是命運共同體，他視曾芙爲餘生伴侶，將自己的隱祕合作全盤托出。
“姜叔叔是因爲查到這個祕密，才被冒充聯紐的南方少帥槍殺嗎？”曾芙聽完一驚，涉及到政治風雲，那便不是單純的兇殺案了。
“老薑查沒查到已無法確定，而且是不是厲少帥下的手，我也不確定。”豐廷嘆氣，“小芙，你是聰慧的，看得出北方軍閥遲早要敗給南方，戰爭總會流血，老薑因爲探究這個祕密而誤入戰場，就像一個過路人不小心被流彈擊中，他是無辜的，真正的兇手是戰爭，而不是具體哪把槍的主人射擊。”
曾芙見慣了北方官場的陰暗，常年看到父親那麼忙碌就是因爲他面對一個爛攤子有心無力，所以她知道南方革命纔是大勢所趨。
姜叔叔如果真的查到這個祕密又抖了出去，引來了真正的列強，熄滅了革命之火，可能反而成了真正的罪人。
一時間，她的心也亂了。
“姜叔叔沒有親人，他的葬禮我要親自操辦。”曾芙紅着眼道，代表她已經接受了姜特助的死訊。
“咚咚。”有人敲門。
豐廷和曾芙交換一個眼神，都將方纔說過的祕密深深掩埋。
醫生走進來，一臉緊張：“豐司長、曾小姐，與你們同車的賀小姐，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只是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