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先不自謙,只是對付槲寄生這種喜歡感情用事的女人,一定要用上特殊的手段。

    一二三四羅列證據對她沒用,她並不是一個理性的女人。

    還有用感情語言對付感情豐富者更合適的嗎?

    於是。

    一頓簡單的便飯就在總局的重案組辦公室裏解決了,爲了觀看錄像,衆人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食堂都沒有去。

    沒有朋友接風時的洗塵,沒有親人歡聚時的慶賀,衆人就圍坐在周先身邊,樂呵呵地聽着他一幀一幀地分析錄像。

    第一份是新聞發佈會上“謝韻”的錄像。

    “你們一定很疑惑,我爲什麼會讓局長關燈並用上投影儀吧?”

    金有志在心底默默地點了點頭,耳朵豎得老高。

    這一點,他的確百思不得其解。

    周先沒有故意吊人胃口,直接開口道,“其實我想看看是否有人不會聚焦對光。”

    聚焦和對光是一個職業記者的基本操守,精湛的攝影技術並不是短短十天半個月就能掌握的。

    現在的照相機十分發達,可以自動對焦,但在黑色的房間模仿黑夜裏照相,也需要攝影師和記者有強大的瞬間抓拍手段。

    故意熄燈是爲了考驗對方的攝影技術?

    原來如此!

    金有志點點頭,他今天又學了一招。

    活到老學到老,他沒有半點覺得不好意思。

    “我這就去檢查檢查她的相機。”

    有個腿快的小警員飯也不吃了,直接朝技術科殺去。

    “顧問,她連拉格朗日都不知道。”

    旁邊,金虎忍住笑突然開口了。

    “哦?”

    周先樂了,他饒有興趣地反問了一句,“謝韻是大學畢業吧?”

    “是的。”

    老羅連忙迴應了一聲,“一本……畢業後換了幾份工作,這兩年才當了職業自媒體記者。”

    一本的大學生會不記得拉格朗日?

    不,他們會一輩子記得。

    畢竟,別的東西會騙你,數學一定不會。

    你不會就是不會。

    爲了不掛科,哪個苦逼的大一新生不是恨死了拉格朗日和傅里葉?

    說道這裏,衆人哈哈大笑,先前沉悶的氣氛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不見。

    連一邊旁觀的蘇三也是忍俊不禁。

    她現在是重案組顧問的姐姐,衆人對她熱情得很,連盒飯都是選的最貴的那份。

    辦公室裏。

    錄像還在記錄播放。

    周先對接關鍵點的說辭,和大家先前的推論大同小異,大家也是齊聲附和,沒有過多言語。

    直到周先發現屏幕裏的“謝韻”死死盯着局長旁邊的空位。

    “她就是爲三柱子來的。”

    語氣堅定,斬金截鐵,周先沒有任何思考就說出口來。

    一錘定音。

    就算不久前和同事有不同看法的幾人,這會兒也是齊齊點頭,目光定定。

    沒有人懷疑周先的判斷。

    他已經用無數事情證明了自己的眼光。

    “小子,繼續!”

    看不得某人趾高氣揚的模樣,金有志很不客氣地嘟嚕了一句。

    金虎趕緊點開了第二份錄像。

    正是不久前他和槲寄生在接待室裏的交鋒。

    不,不能說是交鋒,應該說是他被那個女人單方面的吊打。

    重案組長,一敗塗地。

    不過,他同樣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輸了就是輸了,這個女人不知道在心底把這一幕錘鍊了多少次,他輸了個措手不及也算正常。

    “注意了嗎,發現了是金虎進來後,她的眼神很失落。”

    周先的話語把他拉回了現實。

    衆人默默點頭,沒有異議。

    金虎是個高冷禁慾系的帥哥,這種男人在女人之中受不受歡迎?

    他們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們的答案。

    但想來就算答案不是受歡迎,也不可能是不歡迎。

    沒有人會討厭這張臉。

    爲什麼槲寄生會如此失落,甚至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一下?

    周先的說辭明顯很有說服力。

    “再注意一下,他對金虎的稱呼——警官!”

    警官。

    兩個字。

    一個不帶任何形容詞的名詞。

    不是警官先生,或者警官閣下什麼的。

    “‘警察叔叔’這種帶有強烈個人感情的詞,目前爲止只用在了兩個人身上。”

    擡起頭,周先看向了不遠處當喫瓜黨的常偉,“一個是局長,年歲在那裏,德高望重。”

    常偉:???

    “我還年輕,謝謝。”

    局長大人翻了個白眼,對周先做了個請的手勢。

    “第二個,就是……”

    周先沒有說出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誰。

    趙玉柱。

    三柱子苦笑了一聲,默默聳了聳肩膀。

    他一直沒有說話,但衆人不難猜測“警察叔叔”在他和槲寄生之間有着什麼特殊含義。

    “嗯?”

    突然間,周先按下了暫停鍵,手忙腳亂的操作了起來。

    “怎麼了,臭小子?”

    金有志伸長了脖子。

    “有些不對勁。”

    周先喃喃自語,頭也不擡。

    “哪裏不對勁?”

    把擋在自己面前的金虎扒拉開來,金有志擠了上來。

    後面的局長也默默湊了過來。

    顧問又有發現了!

    衆人一個個捂住了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爲什麼,我一點也不奇怪呢?

    顧問到底發現了哪裏有問題?

    兩個問題不住地在他們腦海裏迴盪,人們靜靜回憶起先前錄像裏的一幀幀畫面。

    啪!

    手指輕輕一按,錄像終於繼續了。

    屏幕裏。

    金虎雙手支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的槲寄生,大聲開口,“榮小枝在襄縣殺了四個人,親自點了柳梢和周先的名字,逼迫他們把你找出來……你沒有聽說嗎?”

    “警官!”

    那個女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同樣是雙手撐起了桌子,不甘示弱地回看着金虎,“我媽媽這會兒正在家裏曬包穀,謝謝。”

    她說了謝謝。

    沒有咬牙切齒,沒有生氣或者憤怒?

    “金虎在用壓迫性動作,暗示她的媽媽就是個殺人犯——她爲什麼不生氣?”

    一手捏着下巴,周先的眼神裏寫滿了迷茫。

    這個女人,顯然是智商在線甚至可以說是過分聰明的,她幾乎秒懂了金虎的暗示並瞬間採取了話語的反擊,甚至還很有風度地說了謝謝。

    最後的這個客套幾乎是一種鐫刻在骨子裏的習慣,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

    “她的殺戮對象都是固定類型的文化人?”

    金有志喃喃開口了,“大學生,或者白領什麼的。”

    “這點很顯然。”

    周先點點頭,手指輕輕地指了指屏幕上槲寄生粉嫩的臉蛋,“重點是,她爲什麼不生氣?”

    爲什麼不生氣?

    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地發動了腦力風暴。

    “或者,我換個問題。”

    或許是看到了衆人臉上濃郁的疑惑之色,周先笑了起來,“槲寄生,到底愛不愛她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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