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件件褪去,灑落一地。

    阿音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場花雨,長劍如虹,紅粉紛紛。

    “郡主,要戴玉嬌還是薄美人?”侍女提着一籃露水盈盈的鮮花,笑着將一朵朵的花兒在她的髮髻比過。

    “郡主肌膚瑩白,這朵紫色的最襯,只是……這朵橙色又搭衣衫。”

    “不若粉色的嬌豔,與珠釵最是相宜。”

    “那這支二喬呢?”

    ……

    幾人在一旁嘰嘰喳喳,阿音被吵得不勝煩惱。

    她取下鮮花,簪在侍兒發間,笑道:“還是你戴最好看。”便咯咯笑着跳遠了。

    “郡主……郡主……”侍兒扔下花籃急急去追尋她,一地的鮮花隨風。

    看着她們在花林中急得滿頭大汗,阿音攀在枝頭笑聲如銀鈴。

    “郡主,快下來,若是摔着了,可不好玩。”

    “不要,你們上來抓我呀。”

    那簪花的侍女捲起裙裾,鼓起勇氣拉着一枝向上攀爬,阿音卻又笑嘻嘻地如蝶一般輕盈地躍向另一株杏樹。

    “郡主!”衆人一聲驚呼,見她毫髮無損才齊齊鬆了口氣。

    阿音卻扶着花枝笑得既歡快又捉狹——

    “阿音,阿音。”明曄輕輕呼喚她。

    “啊——”她的額頭一層薄汗,睜開雙眼,嘴邊還掛着迷茫的笑意。

    明曄猛地咬着她的肩膀,她不由一陣顫抖,緊緊抓着他也汗溼的後背,“你——啊——”

    “阿音——阿音——”

    明曄將頭埋在她的頸間,手不停地撫着她的髮絲。

    阿音盯着承塵垂下的絲絛,繫着素玉,正搖擺不停。

    “讓我走,求你……”

    明曄的手劃過她的臉,停留在她的脣上,“求我?”

    “求你……明曄,我求你,我求你……”

    “離開我,你要去哪裏?去尋陸源,還是……少陵?”

    阿音瞬時面色雪白。

    “你方纔,叫的是少陵……”明曄用手梳理着她凌亂的髮絲。

    他的吻又落下,手指從髮絲間慢慢向下……

    “等你想明白要去哪裏,再來求我。”

    阿音掙扎想要起來,卻被他壓得不能動彈,“明曄!放開我!”

    “放開?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說的,阿音——”他的手劃過她的背,劃過那一片錦繡,阿音緊緊握拳,顫抖不已。

    終究——是花朵太過綺麗,她被芬芳薰得有些發昏,花海那邊,那少年手執竹卷,眉目微蹙,似在因卷中深意而微微思索,阿音握着嘴,躡手躡腳走去,猛地一拍少年的肩膀,少年迷惘轉頭,卻是一雙深邃的眼眸,悲傷,卻充滿了情/欲。

    “啊——”阿音猛地清醒。

    明曄吻着她的髮絲,吻着面頰,還有她的脣。

    酥麻如潮涌來,阿音將手指深深地掐進明曄的後背,胡亂着划着,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無邊的窒息將她困頓其中,她努力搖着頭,避開明曄的深吻,使力將他推開,他卻紋絲不動。

    “阿音,別亂動——”明曄喘着粗重的氣息,身軀有韻律地律動着。

    阿音終於有些精疲力竭,雙手無力地垂下,她的髮絲纏繞着他,如同一體般難捨難分。

    明曄猛地將她抱起,她只得軟軟地搭在他的肩上。

    “阿音。”他輕喚着,在她耳邊低語,“好麼?”

    阿音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手臂,撐起自己,眼睛盯着明曄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着情意,阿音擡起手,將手指慢慢勾畫他的眼眶。

    明曄便又攬過她,印上了脣。

    “不要想着其他,也不許閉上眼睛。”他的聲音沙啞。

    “呃——啊——”阿音咬着脣,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明曄用舌頭撬開她的牙齒,輕聲道:“喜歡就叫出來,旁人不會聽見的。”

    阿音霎時面紅如血。

    明曄輕笑:“我很喜歡……”

    阿音避開他的眼睛,將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阿音,我是誰?”他低聲吼道。

    又一陣急涌而來,阿音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啊——”她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快說!”他的聲音急促,動作亦越加的激烈。

    阿音緊緊抱着他,“明曄,明曄,不、不要……”

    “不要?”他停下,阿音手指緊緊攀着他的肩膀,急促地呼吸幾下。

    “你——混蛋!”

    “哈哈哈……”他笑,“再叫我的名字,再叫一遍,同方才一樣。”

    “明曄!明曄!”阿音切齒喚着,“啊——啊——!”

    明曄深深地吻着她的脖頸,留下一個又一個紅印……

    阿音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也睡得很熟,熟得沒有做任何一個不安的夢,等她醒來之時,日色已經西斜。

    她睜開眼,起身披上衣衫,邁步下牀,腿腳卻一陣痠麻,不由蹲下身扶着牀沿。

    “阿音?”明曄繞過屏風,將她抱起,“我就在外面,怎麼不叫我?”

    阿音側過臉,不自然地道:“現在幾時了?”

    明曄含笑:“你幾乎睡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呼吸和緩,我幾乎要叫大夫了。若是讓大夫把脈,可是會瞧出你爲什麼這麼累的……”話到最後,他幾乎貼着她的耳朵道。

    阿音掙脫他的懷抱,扶着屏風向外走去,語氣僵硬道:“現在到哪裏了?”

    明曄見她尷尬地無所適從,還要勉力裝作鎮定的模樣,不由暗笑,便不去說些令她害臊的話,笑道:“還有兩日便到通州。”

    “易呢?他在哪裏?”阿音問道。

    明曄欺身上前,低聲道:“爲什麼不先問我呢?我便在這裏,你卻要去問一個不在這裏的人。”

    阿音想要推開他,他卻反而將她抱着越緊,“明曄,你莫要無理取鬧!”她惱怒道。

    明曄輕笑:“我請他去‘請’了劉軼誠,如今他應該在趙王府等你。”

    阿音變了臉色,褪去了怒容,便不說話了。

    “阿音。”明曄見她又變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樣,輕聲道:“你不想見他,便不必見。”

    阿音用手撐着頭顱,緩緩地蹲下,“我說了,你要殺誰,與我無關。”

    明曄亦蹲下身,扶着她的臉,輕輕吻了吻,道:“告訴我,之前……你在想什麼?”

    阿音看着他的眼睛,本能地想要逃開,明曄卻不令她如願,只是也看着她的眼睛,“不要說謊。”

    阿音吐出一口氣,神色頹敗,抿脣不語。

    “我便這般令你厭惡嗎?”明曄沉聲問道。

    “明曄,你不要逼我,就讓我……留一點自尊,好不好?”她痛苦地道。

    她脆弱而無力,明曄將她攬入懷中,輕嘆:“好……那答應我,同我一起的時候,不許那般,好麼?”

    阿音倚在他懷中,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明曄不再深問,只是抱起她,柔聲道:“你許久不喫東西,餓了吧,我叫人熱着粥,馬上送來。”他將她放在椅上,提聲喚了人進來。

    熱粥小菜很快便擺上來,許是餓過頭,阿音並不覺得很餓,只是淺嘗輒止,便放下了碗筷。

    明曄輕笑道:“你悶在船上許久,只是這兩岸都是貧窶之地,並景色優美無可賞玩之處。”

    阿音低頭,而後問道:“這裏是程濟的地盤?”

    明曄頷首:“正到陽川。”

    “程濟與宋振一向不睦,難怪……陸源那五百車的舊糧買得會這麼順利了。”阿音若有所思。

    明曄輕哼:“宋振手握大軍,皇帝頗爲忌憚,這等無關痛癢的小事,耐不得他分毫,不過無用之功,林茂行自作聰明,沒想到陸源也就這點本事了。”

    阿音皺眉看着他,“你呢?你便能眼見宋振腰包充盈,養肥大軍了?”

    明曄輕笑:“這與我又何干?”

    阿音看他。

    明曄又笑:“鄭昭自來頗重他的仁義之名,如今又有滇南之亂,除非宋振果然率軍北上,直取西京,若不然,鄭昭絕不會動他。”

    阿音道:“若是他果真能拿下西京呢?”

    明曄笑了兩聲,“宋振並非傻子,他那些兵馬,還不足以有把握能一舉奪下帝位,而鄭昭卻已經坐穩了泰元殿中的那把龍椅。我遠在趙地,宋振養兵自重,最急的可不是我,我何必要爲了鄭昭去與宋振鬥呢?”

    阿音冷笑:“你遠在趙地,燕趙之北還有黑水靺鞨,既然宋振能養兵自重,你自然也能尋着這個好藉口多多招兵買馬了,起碼,鄭昭忌憚你之前,還有宋振在擋着。”

    “哈哈哈。”明曄大笑:“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阿音起身,拂袖道:“原來趙王有此雄心壯志,真是可喜可賀。”她卻轉身要離去。

    明曄攔着她,搖頭道:“阿音,我從未有那種念頭。”

    阿音看着他,“那你要如何?”

    明曄嘆道:“便是昔日玉明洲,我也只是希望那場燈會能年年辦下去罷了。”

    阿音默然,半晌,道:“願你能記得今日之言,我已然見了太多的死人了……”

    明曄捋了捋她的髮絲,輕聲道:“你放心……”

    阿音便又出門。

    “你去哪裏?”明曄拉着她問道。

    阿音垂下頭,露出一截粉頸,“昨日……一身的汗,我去沐浴更衣。”

    明曄笑着鬆開她的手,貼着她的耳邊道:“若是累了,我也能幫忙。”

    阿音並不搭理他,自下了二樓。

    明曄聽着她的腳步聲遠去,面上揚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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