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輕笑,道:“來的是天兵天將,還是黑白無常,現在還未可知……”

    傾童揉揉鼻子,忽地,樓下傳來一聲驚呼,“這不可能!”

    原來那贏了一堆銀山的男子面前的籌碼被莊家一掃,只剩了一半,他登時瞪大了一雙眼睛,滿頭的虛汗,看着笑眯眯的莊家。

    “賭桌上自來有輸有贏,大爺這把輸了,下一把再贏回來不就是了。”

    “你、你……”他你你你了半天,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元寶樓不是街邊的賭鋪,他撒不得野,他鼻孔撐得老大,粗氣喘進喘出,心一橫,把面前所有的籌碼盡數推到大字上,粗聲粗氣地道:“都、都押上!”

    這回旁人倒是有些猶豫了,沒有一窩蜂地跟着他押大。

    莊家見他入觳,高聲笑道:“好嘞!買定離手,勝負天定,四六爲大,二三是小,開——”

    男子緊緊盯着莊家押着色盅的手,滿眼緊張之色,連手心都黏溼了一片。

    賭徒們夾七夾八的亂叫,“一二三,小小小!”

    “大、開大!”

    “小,天靈靈,地靈靈,是小!”

    “大大大!”

    莊家緩緩揭開,“二二三,小!”

    登時,咒罵者有之,歡呼者有之,那本來的大贏家此刻一臉的土色,雙眼通紅,不過短短兩局,他從萬貫身家又到一無所有,那暈暈乎乎的不切實感讓他一下子不能回過味來。

    “不、不可能!你出老千!”他終於能喊出聲了,指着莊家大怒。

    莊家笑容依舊可鞠,“客人之前贏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還想咋呼,下一局已經開始,沒有人理會他了,一窮二白的人,在賭局之中,連條狗都不如,他立刻被人給擠開了。

    “客人手氣好得很,不過暫時沒了本錢,再來一局,定然回本。”這時,從一旁過來個瘦子,笑得親切。

    男子扭頭看他。

    ……

    這不過是個老圈套,只是再老的圈套,有人上鉤,便也百試不爽,等到男子在賭桌前又站了半個時辰之後,他已經不知道簽了幾張借條了。又一次開局之前,他還想再借,他不過輸了幾局而已,下一把定然能夠贏回來,可惜,那個不停借錢給他的瘦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兩名高壯如牛的打手。

    這男子被兩個打手拎小雞一樣拎到了三樓慣在地上,他哎喲哎喲叫了好幾聲才直起腰。

    陸源看着手下遞上來的欠條,笑了笑,看着他道:“不過兩千兩而已,怎麼能這麼對通寶號的二管事呢”

    男子一驚,他輸了錢欠了債都沒有被陸源一口道破身份來得驚恐,“你、你是誰?”

    陸源笑眯眯道:“周管事不必驚慌,在下不過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的消息,通常靈通一些罷了。”

    周明成看着陸源,覺得面前這個溫文爾雅的青年笑得有些令人發毛,他小心翼翼地道:“這、我能還上的,公子還請寬限幾天。”

    陸源依舊含笑,“聽說周管事有位紅顏知己,是朱樓裏的巧兒姑娘,周管事爲討美人歡心,虧空了些銀子,今日纔來元寶樓掙些銀兩填補,周管事一年加上紅利也就兩百兩銀的收入,不知這兩千兩的欠款,不知怎麼才能還上呢?”

    周明成霎時面如土色,雙手抖得篩糠,後背又被浸溼了一片,他不是蠢貨,知道入了陸源的甕了,眼珠子轉了很久,才終於道:“不知道公子想讓周某做些什麼?”

    陸源笑道:“周管事爲通寶號效力多年,掙下一座銀山也有了,如今卻依舊這般清苦,連喜歡的女人都不能得到,這爲他人做衣裳的差事,做着也無甚意思,是不是?”

    周明成眼睛低垂,盯着陸源身前桌案的錦墊,一顆顆珍珠串成的絲絛垂掛而下,耀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嘴脣抖了抖,道:“公子……說的是……”

    陸源笑着從身旁侍女的托盤中夾起一張油紙寫就的契書,道:“這是巧兒姑娘的身契,從今日起,她再不必迎門賣笑,周管事只需眷抄一份通寶號的來往細賬拿來,這張契書便是你的了。”

    來往細賬……但凡做了大買賣的商號,一年來往無數銀錢,各方好處皆盤根錯節,總有好幾本賬冊的,給商會看的,給官府看的,給老闆看的,顯然,陸源要的不是那種糊弄外人的表帳。這明細冊子,着實是要緊再要緊的物事。周明成跪坐在地,躊蹴着,他不時擡起手,擦擦額頭上的汗,到最後,他擦的還不如汗水冒的勤快,額頭登時就紅通通一片了。

    陸源也不急,始終含笑。

    終於,周明成下定了決心,道:“多謝公子成全。”

    看着周明成下樓,一旁的傾童道:“通寶號是宋振在滇城的錢袋子,做的都是木材生意,大公子要搶了他的生意,幹嘛這麼大費周章啊,在林場做點手腳就行。”

    陸源輕笑,道:“紫金莊還缺這麼點錢嗎?”

    薄先生也笑:“紫金莊已有十艘五帆的大船,聽聞南洋一帶盛產香料珠寶,這海上的生財之道,錢財也如海浪一般滾滾吶。”

    傾童撓撓頭,道:“宋振就在明州,紫金莊出海要走明州泉城的碼頭,他難道要攔了大公子的生財之路?”

    陸源脣角微動,似笑非笑。

    薄先生對着陸源行了一禮,道:“大公子這裏已經佈置下去,那學生也該回去了。”

    陸源對他點點頭,薄先生從容離去。

    傾童看向陸源,道:“你們中原人做事九轉十八彎的,我可真不明白。”

    陸源失笑,舉起酒盞微微沾脣,道:“宋振的手實在是伸得太長了一些,滇王深恨宋振奪其利,我賣個人情給他,順便再送宋振一個驚喜,陛下對滇南叛亂之事視如心頭大患,我若是讓他知道宋振和賀則做了生意,給他送了造反的本錢,會如何呢?”

    傾童瞠然:“宋振和賀則有勾結?”

    陸源一彈酒盞,餘聲嫋嫋,對着傾童笑得和藹至極。

    傾童恍然大悟,拍拍屁股站起來,道:“我原來覺得葉大哥這人心眼多,比起大公子你,他真是耿直許多。”

    陸源無語。

    傾童當着陸源的面,直接把外邊的衣衫給脫了,又放下頭髮甩了甩,原本的少年郎便變成了一個清秀可愛的妙齡少女,她對着陸源抱了抱拳,道:“多謝的大公子的刀劍和糧草,我也該回去了。”

    陸源對她含笑點頭,又對左右道:“送恭姑娘。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