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開門出去,一眼就看到紀朝之的狀態似乎不太好,耳朵被揪得通紅的,腰也不是很能直得起來,大概是被狠狠地修理了一番。

    柳雲葭下意識地望向靠在一旁的桂岑,衝着他極其和煦地笑了一下,嚇得桂岑整個人一個激靈。

    他哪裏得罪了柳雲葭嗎?他不過是收拾了一下自己那個不肖的徒弟罷了啊?難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柳雲葭都已經護短護到紀朝之頭上了?

    紀朝之幫着齊慕殊隱瞞,柳雲葭可以理解,但是桂岑瞞着她,那就絕對是桂岑的不對了!

    在桂岑異常驚駭地眼神中,柳雲葭極其溫柔地開口,“還要多謝師父妙手回春,王爺已經甦醒並無性命之憂了,但實在是傷得太重還是需要師父細心照料着。”

    “哈?啊……嗯,好。”柳雲葭這客氣地桂岑越發的發慌,他向來都是個隨性的,最討厭那些禮法的束縛,所以跟這丫頭的相處一向都是沒大沒小的,他都不記得自己跟柳雲葭有多久沒有這麼客客氣氣過了,柳雲葭突然來這麼一出,弄得他冷汗都出來了。

    柳雲葭微微點頭,然後又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紀朝之,“紀公子,桂岑現在的身份很敏感,不能隨意走動被他人發現,而且王爺現在身體虛弱也不能輕易挪動,所以暫時就讓其在安和侯府養傷吧,相關部署還勞紀公子費心。”

    “當然,王妃放心。”紀朝之一口答應下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柳雲葭今天似乎哪裏不太對的樣子,但是又說不上來。

    “白先生,至於昨夜之事,顧家肯定會召你回去問話,你就同他們說王爺傷到了心臟藥害,雖然成功拔刀但傷口極深又造成了二次傷害,現下一直昏迷不醒,靠着藥物吊着性命,危在旦夕,隨時都有殞命的可能。方院判你也如此回答便好。”

    白弈清:“好的。”

    方長樂:“是,王妃。”

    一切吩咐妥當,柳雲葭的目光又在四人之中掃了一遍,“此事是我的失誤才造成王爺受此重傷,我難辭其咎,但同時也不失爲一個良機,王爺的真實情況,加上王爺自己,這世上只有我們六人知曉,還請各位千萬盡心保密。”

    柳雲葭的聲音很是溫和輕柔,但卻暗含着深沉的威壓感,讓桂岑都正色起來。

    沒有人回話,但是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昨夜替代煙花的烏鴉一直盤旋在鐘鼓樓的上方,直到今日早上才緩緩散去,原本是最該熱鬧的大年初一早晨,卻只聞鞭炮響不聞人語聲。

    一股陰霾籠罩在整個弈寧城百姓的心中,鬧得人心惶惶。

    大渝立國百年,恐怕尚還未有一個新年的早晨這樣的冷清過。

    又不知是誰在百姓中散播傳言,說是朝中有人私通敵國,虧空軍餉,枉顧朔邊將士的性命卻不僅未被查處,還被包庇升官,所以老天爺才降怒,想要利用天降異象來表達對於大渝朝綱不振的憤怒。

    雖然皇上知道此事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而柳雲葭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那樣的異象發生在除夕的晚上,還被那麼多的老百姓看在眼裏,老百姓都迷信那是老天降怒,而他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那是人爲。

    傳言猶如洪水猛獸,傳到最後已經有人說是皇上昏庸無道纔會出現這樣的朝堂亂象了。

    皇上原本是打算悄悄地定下安和侯府的罪名,先殺後示的,但那烏鴉異象,黎月雲又出來鬧,爲了堵住天下悠悠衆口,皇上沒有辦法,只得把這件事情搬到檯面上。

    這件事情鬧得實在是太大了,爲了表現他肅清朝堂的決心,同時安撫百姓,皇上沒辦法直接開展了三司會審,自己親自坐鎮,並且允許百姓圍觀。

    柳雲葭作爲證人被傳訊趕到的時候,大理寺外已經圍上了很多的老百姓,因爲了避免騷動,大理寺的人直接帶着柳雲葭從側門走了。

    在大理寺的後門口,柳雲葭見到了早已等在了那裏的檀折。

    他脫下了面具和斗篷,重新換上了那身早就穿舊了的灰黑色短打武袍,抱着自己一貫攜帶的劍靠在門邊,見到柳雲葭之後有些侷促地站直了身子,臉色看起來很差。

    看到柳雲葭,檀折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卻又不敢,最後只得站在離柳雲葭一定的距離處待命。

    看着檀折懷裏的劍,柳雲葭就會忍不住地想起插在齊慕殊胸口的那把短刀,血淋淋的模樣讓她覺得呼吸都困難。

    她真的很想質問檀折爲什麼,但現在不是時候。

    神色極其複雜地看了一眼檀折之後,柳雲葭徑直地走進了大理寺的後門,檀折趕緊跟上,但卻又不敢跟的太近,見柳雲葭並沒有出言驅趕他,檀折才放進了距離。

    感受到檀折回到了他一貫在的位置,聽着他沉穩的腳步聲,柳雲葭的心裏五味雜陳。

    曾經,檀折站在身後,會給柳雲葭提供極大的安全感,她相信他的武功,也相信他的忠誠。

    但現在,雖然柳雲葭仍然相信檀折不會傷害她,但那股子曾經不必猶豫地信任,現在已經狠狠地褪色了。

    柳雲葭一直都知道,檀折對齊慕殊懷有着很深的敵意,他會想殺了齊慕殊,柳雲葭一點都不意外,但她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利用自己的計劃下手。

    他將忤逆和背叛,一次性詮釋了個徹底的。

    從檀折成爲柳雲葭的貼身侍衛之後,他們不知這樣一前一後的走過多少次,檀折已經習慣了時時刻刻地在柳雲葭的背後保護她。

    但是這一次,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他能感覺到柳雲葭對他的防備和疏遠,這種感覺讓他很難受。

    其實昨夜短刀出手,他看到柳雲葭那震驚心痛的眼神時他就後悔了,痛徹心扉的後悔,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他和柳雲葭之間某種維繫了很久的默契,斷了。

    穿過長長地壁廊,柳雲葭總算是走到了大理寺的正堂。

    原本就威嚴的大理寺正堂現下更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和弈寧府府尹三足盤踞,而後面正中間垂下了一道簾子,簾子後面不出意外應該做的就是皇上了。

    堂堂一個皇上竟然搞起了“垂簾聽政”這一套,柳雲葭猜想他大概是因爲頭上有傷,丟不起那個臉所以在弄個簾子遮住的。

    而此時堂下已經跪了一排人了,柳雲葭一眼就看到了怯生生地跪在後面角落裏的阿硯,看她瑟瑟縮縮的樣子,柳雲葭微微眯起了眼睛。

    柳雲葭施施然地走到堂前,先是給皇上行了一個跪拜禮,然後又站起來衝着三位大人行了個屈膝禮,“不知審判,是因何故傳召於我。”

    自進了閒王妃之後,柳雲葭就開始着手開始查朝堂上的事情,堂上那三位大人,除了弈寧府府尹胡一達算是個清白的,剩下兩個全都是皇上的走狗。

    只見坐在正中間的大理寺卿李暘驚堂木一拍,打着官腔指着角落裏的阿硯問柳雲葭,“不知道閒王妃可認得那名女子?”

    柳雲葭不卑不亢地溫聲道,“當然認得,這是阿硯,乃是我的貼身婢女。”

    李暘復又問道,“那你可知道她的父親是誰。”

    柳雲葭微微擡眸直直望向堂上的李暘,“當然知道,阿硯本名叫杜心硯,她的父親乃是已故的戶部侍郎杜文彬。”

    柳雲葭的眼神很亮似有一種無言的穿透力,李暘竟然無故的心驚起來,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直視她的雙眼,“那你可知杜文彬因何而死。”

    柳雲葭微微一笑,略略地掃視了一下跪在阿硯身邊的那幾個人,就大概把他們剛剛審過得事情猜了個大概,於是便主動說,“李大人不必這樣一句一句地問了,我知道大人想問什麼。”

    “杜大人是因爲一樁國庫虧空案而自戕而死的,而阿硯原本是被送入宮中的秀女,只因杜大人突然亡故,所以失去了秀女的資格,而被貶爲最下等的三等丫鬟。又恰好那麼巧,因着前段時間爆發鼠疫這丫頭便被撥來照顧我的起居,鼠疫之危險我想李大人應該也知道,我與這丫頭也算是同歷過生死了,我不忍她在宮中受苦,於是便向太后娘娘要了她,做我的貼身婢女。”

    “王妃既然知道這丫頭的父親深陷大案,常人定然會對其避之不及,可王妃竟將她收入身邊,實在是不合乎常理,不得不讓人起疑,王妃,亦或是安和侯府是否與這虧空國庫一事有關。”李暘似乎猜到了柳雲葭這般說辭,很是胸有成竹地直接質問。

    李暘的質問頓時引起了一片的譁然,剛剛的審問都是圍繞着羅啓華進行的,沒有審出什麼所以然來,然後便將阿硯傳召了上來。

    阿硯剛上堂的時候,百姓也是萬分的不解,沒想到審着審着這事竟然還與一向清明的安和侯府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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