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老,你們……”東隅有些結巴。

    桑榆在不遠處更是眼睛都直了,大概因爲是局外人看的比較清晰,他總覺得葉逢舟在刻意接近慕淮,就差把“葉逢舟的所有物”明碼標價貼在慕淮腦門上。避不避嫌無所謂,但這麼光明正大……是不是影響不太好啊。

    葉逢舟:“慕淮那間屋子出了點狀況,他來我屋睡。”

    他哪知道兩個小輩的內心想法,更不會知道明明是事實的一句話在那兩位眼裏特別蒼白。

    慕淮今天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他們的葉長老好像不當人了。

    慕淮房間裏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店員從裏面出來,滿臉震驚。

    裏面那是怎麼回事,昨晚地震了?還只震了一個屋子?

    桑榆探頭過去看了一眼又一臉木訥的回來:“慕師弟,你不惜把房間弄成這樣也要去找葉長老啊?”

    慕淮:?

    他不理解。

    店員脆弱的心靈應該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葉逢舟上前想要安撫他一下:“這裏的損失我們都會照賠,不用擔心。”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可不是什麼詳兆啊。”店員健談,正是昨晚與他們談了許久那個,“昨天我就勸你們不要去死城那個晦氣地方,你看看,今兒這房裏就這樣,東西碎一地,這代表什麼,大凶!明眼的都能看出來連老天都不願意讓你們去,這是在攔人啊。”

    他是個性情中人,可能祖輩死在城中的緣故,不想看再有人在那座城裏遭遇不幸。

    “謝謝你的好意,但那座城我們是必須去的。”葉逢舟說,“我的一個朋友被小人污衊,能證明她清白的東西只有那裏面有。”

    “原來是因爲朋友。”店員知道原因後就沒再接着勸,轉而改成了祝願,“那幾位客官,我便就不多說什麼了,前方路途險惡,還請一路平安。”

    。

    “這地方真是陰冷,看不到人。”慕淮往手心哈了一口氣,這裏與漁村相差不到百里,溫度卻差了很多。

    葉逢舟在裝備欄中翻找東西,邊翻邊說:“漁村是離鬼域最近的有人氣的地方,過了漁村別說人影,連烏鴉叫都聽不到。”

    他翻找半晌,找出一張符咒遞給他:“拿着它就不會感覺那麼冷了。”

    那張符紙就在慕淮手邊,很久都沒被接去,葉逢舟覺得納悶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在盯着前方。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連他都驚了一下。

    那是個人,一個身着素裙的女人。

    ……剛說的不會有人,現在臉挺疼,應該是被風吹的。

    這種突然冒出來的人是善是惡?就像西遊記寫的那樣,荒郊野嶺突然冒出來的非妖即神,總之沒有一個善茬。

    女人站在路中央,這是唯一通向鬼域的路,必須要和女人碰肩。

    “幾位是要去鬼域?”與其擦肩時女人說道。

    那不是個多漂亮的女性,五官平淡,脣色淺到幾乎沒有,就樣貌看一張臉只能算作中等,但貴在那身氣質。

    她氣質不冷,卻像世外的仙人一樣超脫於世俗,僅僅是在那裏站着一眼就感覺此人不一般,在這種氣質之上連五官都覺得好看了些。

    葉逢舟頓住腳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個名字?”

    鬼域是修仙界的術語,知道這個名稱的至少是有些資歷的修仙者。

    女人笑道:“都是做同一行的,知道些內情沒什麼可驚訝的吧。”

    語氣輕鬆的像是毛毛雨一樣,不在乎他們從哪來也不在乎他們是誰,更不在乎此地是惡鬼巢穴,視線似有似無的掃過葉逢舟和慕淮,像是打量,他們也注意到女人的視線了,但都沒有制止或躲避。

    這是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好像這個女人打量他們本就是應該的,從很多年前開始就該這樣。

    女人指着除葉逢舟外的三人:“你徒弟?”

    “不,只有他是,其餘兩位是我師侄。”葉逢舟下意識答了她,甚至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爲什麼要回答。

    女人的眼睛微微瞪圓了一點,然後笑了,笑聲很輕,可能還帶有一點嘲笑的意味,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葉逢舟被她弄的不明所以,語氣中有了些不耐煩:“你是什麼人,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你問我是誰?”女人還笑着,她比葉逢舟低一個頭,此刻正仰頭看他但絲毫沒有顯的劣勢。葉逢舟很高,眉眼間的侵略氣也足,和他站在一起還不顯弱的人很少。

    “這不能告訴你,不然就沒意思了,還需要你自己去猜。至於我在這個地方……是在等人。”

    “那還請你不要再耽誤我們的時間,我們有要事在身,不想耽擱。”他們在趕路。

    “我是在等你啊葉逢舟。”女人張口叫了葉逢舟的名字,這讓東隅桑榆愣住了,修仙界裏的人當着葉逢舟的面喊他大名,你怎麼敢的呀。

    女人繼續說:“現在你人來了我自然不會耽擱,送你樣東西,在鬼域用有奇效,當然,信不信由你。”

    她手掌翻動,一條長達數米的麻繩出現在她手中。

    麻繩是最普通的麻繩,看不出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來。

    葉逢舟不知這人是敵是友,卻還是收下了,收下時還道了聲謝。

    “好運。”女人把麻繩交給她後便朝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了,沒帶什麼眷戀,只留下纖纖背影和一句含糊的祝福。

    “葉長老你認識她嗎?”桑榆愣愣的問。

    “不認識但……好像認識。”這句話混亂的很,讓本來就迷糊的桑榆更迷糊了,合着您擱這套娃呢?

    葉逢舟也疑惑,他保證,這個女人從他穿越以來,見都沒見過一次,原著中更是沒有描寫,但是在意識深處,總感覺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認識她,見過她並且和這個人很熟,從很多年前開始。

    。

    如果不是終年不見陽光和雜草叢生的話,鬼域這一帶其實很美。它緊挨着海,城外的護城林長的茂密,沒記錯的話城外的山上還有一個接近於圓形的湖。

    可陰氣越來越重,早不適合人類的生存,連適應環境極強的動物都紛紛逃竄,這座城漸漸變成了只有烏雲和雜木的死城。

    沒過多久他們走到了鬼域的城門前,城門上的匾已經腐朽不堪,分不清上面寫的是個什麼字,牆面斑駁,潮溼形成黴菌。

    桑榆一靠近城門就打了個冷戰,難怪被叫做鬼域,真特麼是個鬼地方。

    “馬上就要進去了,都做好心理準備,裏面不一定會出現什麼。”葉逢舟掃視一眼城門說道。

    城門年久失修,看似嚴絲合縫實則是風煙殘燭,一推就開了。

    門開的那瞬間陰氣更甚,有風忽然刮過,灰塵撲面而來,衣襬後揚獵獵作響。

    那陣風終於停了,衆人睜開眼睛,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親眼見到鬼域裏的場景時不免倒吸一口冷氣。

    “臥槽……”桑榆張口就是一句國粹,“這尼瑪是千人墓啊。”

    鬼域內的屋舍排列整齊,家家門戶大開,房子上還留有被火燒過的痕跡,而每戶人家之前,大開的屋門正對着的是一座座墓冢,冢前立碑記錄着一家人的生平。

    原著中記載的葉逢舟離開鬼域之前絕不是這副樣子,那麼這些墓冢除了趙梁州之外沒人能做出來。

    這是什麼狗屁惡趣味,成了鬼王之後連審美都越來越陰間了。

    慕淮前走幾步,彎腰看離他最近的墓碑。

    “你做什麼?”葉逢舟連忙過去想拉他過來。

    慕淮卻不願同他走,指着墓碑說:“師尊百年前來此這裏應不是這個景象,目前爲止唯一有可取價值的只有這些墓碑。”

    “……也對,但還是要小心些,萬一有什麼埋伏就遭了。”這些墓碑肯定是要看的,慕淮做的沒錯,反倒是他的反應太大,他太擔心慕淮,以至於關心則亂。

    他不再多說什麼,俯下身一起看那塊墓碑。

    這一戶的人家姓馬,男人死的早,只剩兩個女人跟兩個小孩,開了間裁縫店,靠給人家補做衣裳生活,日子過的還算可以。

    看到這裏爲止都是普通的生平紀事,就像是個小人物誌一樣,但最後一句卻讓人意想不到——於中元的夜晚,死於葉逢舟之手。

    葉逢舟看到最後瞳孔猛縮,意識好像穿梭回很久很久之前,他走在滿是人的街道上,兩個領着小孩的女人猛地轉過頭來,空洞寡淡的臉上浮現出瘮人的笑容。

    噗嗤兩聲劍刃穿過血肉的聲音,兩個女人應聲倒下,面目猙獰,嘴脣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無聲的詛咒。下一秒火光沖天,他甚至看到了她們被照亮的臉。

    他按壓太陽穴想要擺脫這些不知道從哪裏見過的場景,這些應該都是原主曾親眼見過的,可是爲什麼要不斷地往他腦袋裏鑽。

    他直起身,見東隅桑榆在另一座墓前,一股預感在心頭升起,他問:“那座碑上最後一句寫的是什麼?”

    “上面說……殺了他們的是……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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