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如何攻略低嶺之花 >六博樓(七)
    “你們二位呢?”燕也歸問道。

    沈蘊便把這一路的經歷講了——當然,略過了被路彌遠按着親的片段,只說因爲自己不夠謹慎,贏了二樓的籌碼反而成了負擔。

    燕也歸聽完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們倆經歷要波折許多,但得到的線索也更多。”他沉吟道,“不過最讓我驚訝的是,無論是一樓的不賭,還是二樓決定小賭,你和路同修都是清醒的。”

    “沒錯。”沈蘊道,“燕仙師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一點猜測罷了。”燕也歸瞥了一眼桌上的紅紋籌碼,“我想,六博樓裏的莊家的本事可能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神通廣大。”

    “怎麼講?”

    “這樓別名心想事成樓,”燕也歸道,“目前來看一樓所求的是財,二樓求的是欲,實際只是將他人的財,他人的欲轉移到了贏家的身上。如果你並不求這兩樣,莊家也無法強制將你按上賭桌。”

    “但會派人接你上樓。”

    “說明他在猜度你的需求。”

    “如果人沒有所求呢?”

    “人不可能沒有欲求。”玉釗山少卜笑了。

    “行行,我不跟鶴院的人玩辯論打機鋒,”沈蘊咋舌,“我們鷹院的人,只會在逮到這位莊家的真身後,揍到他滿臉開花。”

    兩人說話的工夫,從門口又進來了三兩位賭徒,來客年齡模樣各異,表情呆滯,等到他們在廳中站定片刻後,一雙雙灰濛濛的眼睛才逐漸恢復神采,他們會先環顧一圈廳內情景,旋即便各自散開。

    而廳內已有賭徒按捺不住,衝着賭桌最前方的一人大聲嚷道:“莊家把我們晾在這兒半天了,怎麼還不開始?”

    “人數未齊,請客人稍安勿躁。”

    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沈蘊這才注意到前方坐着一個不滿數十歲的幼童。小孩身量嬌小,端坐如儀,如之前見過的所有傀儡一樣微笑森然。而他剛剛說話時嘴脣並未開合,聲音卻發了出來。

    “腹語?”沈蘊道。

    “或許是有人擬聲。”燕也歸道。

    “……”路彌遠沒有參與討論,他來到三樓後依舊一副幻術纏身的模樣,對一切都毫不關心,只有身邊的這個人是他需要唯一矚目的對象。

    又過了半刻鐘,那幼童忽然揚手擊了下掌:“人齊了。”

    伴隨着他話音,廳堂入口門扉最後一次開啓,這一回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矮的那個其實並不矮,而是高的那個太突出,突出到鶴立雞羣,宛如長長竹竿插在了麥田中。

    沈蘊脫口而出:“阿景!”

    景頡是最後的賭客之一,這着實讓沈蘊沒有想到。而當略矮的那人的面目自黑暗中逐漸清晰時,沈蘊臉上的納罕更甚:“……銀煥?”

    害幾人困在六博樓的罪魁禍首竟然也出現了。

    身爲金極城少城主,銀煥人如其名,一向穿金戴銀,容光煥發。但他此刻卻一臉恍惚,像只鬥敗了耗子的貓一樣緊挨在景頡身邊,而且……沒穿上衣。

    兩人走進大廳,也像其他來客一樣先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後纔回過神來。不過景頡即便恢復神智,也和恍神時沒太大區別,頂多是朝着沈蘊這邊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是清醒的。

    而銀煥一見到沈蘊幾人,他先是一喜,隨即又把身體往景頡身後遮了遮,有些討好地扯了扯嘴角:“沈……沈同修,好、好久不見啊。”

    “你還知道好久不見呢?”沈蘊冷笑。

    “這個……這個……”銀煥這了半天這不出來,只好乾巴巴地哈哈了兩聲。

    沈蘊把目光轉向景頡,“先說說你。”

    “我沒什麼好說的。”景頡平鋪直敘:“進樓之後,突然變得很想賭,我就去賭了,結果全輸光了。”

    沈蘊:“全輸光了?你不會全輸給燕仙師了吧?”

    景頡:“我沒碰到燕。”

    “……”沈蘊轉移了話題,“那你和銀煥是怎麼碰到的?”

    “輸掉最後一個籌碼後,有人拉着我說我不配待在這兒,就拉着我去了地下。”景頡指指身後,“然後我就遇見了他。”

    “等等,地下?”沈蘊一怔,“這地方還有地下?”

    “地下的事你問銀煥。”景頡道。

    沈蘊二話不說,一把將銀煥從景頡的背後拽了出來:“躲什麼躲?”

    銀煥嚇得一縮脖子,“哎呀這不是庭規裏說了要注意儀表,我怕在各位同修面前不體面嘛……”

    “你跑到這種地方打赤膊,有什麼體面?”沈蘊放沉了語氣,“你要是還想出去,就趕緊把你知道的一切全交代了。還是說你想一輩子都困在這裏?”

    他也知道逃不過了,只能小心翼翼的覷了前方那位男童一眼,趁着賭局未開,他將四人帶到了暗處,咬牙低聲道:“我……我不知道這些話有哪些是能說的,哪些是不能說的,如果如果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又掉回了地下,勞煩各位同修出去後對我爹代話一句孩兒不孝,破了戒訓,才導致今日的後果,美色與貪賭二字,着實害人……”

    “你怎麼跟你老頭一樣囉嗦,”沈蘊瞪他,“少廢話。”

    銀煥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這……你們既然能找到這兒,想必是知道我在玉容館裏的混事了吧。”

    “知道。”沈蘊涼涼道。

    “唉,我對虹袖其實,其實真的挺上心了,可是我爹那人你們也知道……”銀煥搓搓胳膊,“我就算真和男的結成伴侶,那也得是那種能給金極城帶來利益的對象,譬如沈同修或者燕同修這種身份地位模樣都……”

    沈燕兩人齊聲道:“滾。”

    “哎,哎,”銀煥又往景頡身旁縮了半步,“我爹是這麼個人,虹袖又對我一往情深,這事就這麼僵住了。那天晚上,虹袖說有人告訴他,如果在六博樓裏和心儀的人一塊賭上幾把,要是贏了,就能從此長相廝守。我覺得他這話是無稽之談,本不想信,但他執意要來,我也拗不過他,便跟着來了。”

    沈蘊問道:“你們直接去了二樓?”

    銀煥點頭:“我本就不信這個,只想快快敷衍幾局,好和他一塊回玉容館。”銀煥說道這裏時停了停,“可不知道爲什麼,和人猜拳輸了三把之後,我看他……我明明是很喜歡他的……可那時我看他卻覺得心生厭煩。越是厭煩,我便越不耐煩,就這麼又輸了四把,虹袖一下子坐地大哭了起來,說全完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只覺得心裏躁得厲害,不想聽他的哭聲,也不想再和他親近,於是想就此離開。結果……”銀煥攤開了手,“我就被人攔住了,他說我的所求不在這兒,何不隨他上樓,我當時只想快點擺脫虹袖,於是毫不猶豫地跟他走了。”

    “銀同修,”沈蘊真情實意地感嘆一聲,“你是真的毫不猶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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