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王每天都需要看眼色行事。
被調來分公司當何肆的助理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持續冷臉近一個星期的何肆。
他端進來咖啡,小心謹慎的彙報,“何老闆,摳王今天組了個酒局,邀請您去。”
“推了。”何肆淡聲道。
卑微小王額頭直冒汗,“這個合作談不成對我們公司來說損失慘重,談成了就是公司的一次轉折點,您也能儘早回蘭沭總公司。那摳王請您去酒局,說明十拿九穩了。您最近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還是希望您再考慮考慮,以大局爲重。”
他眉心微蹙,沉默不語,轉動着尾戒。
王高大氣不敢出。
何肆一轉那個尾戒總沒好事。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說不定何肆這會心裏正琢磨着怎麼換個聽話乖巧還便宜的助理。
正當他要說出“別換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失去我就找不到下一個更好的助理了”這類話時,何肆開了口。
他停下了轉尾戒的手,指尖搭在太陽穴上,淺涼的目光望着窗外,“你是怎麼下定決心組建家庭的?婚後生活過的怎麼樣?”
話鋒一轉,王高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撓了撓頭笑道:“我那個時候就是年紀到了,家裏人催促。相親認識的我老婆,也會有吵架,但我們倆挺合拍的,所以婚後生活也還算溫馨和睦。”
“知道了,酒局我會去,放心。”何肆說。
“好的何總。”王高出去前,回頭多嘴了句,“女孩子都不會想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
落地窗外飄着大雪,放眼望去無一處不是被潔白覆蓋。冷戰如冬季的這場雪,持續的又久又冷。
他發的消息沒能得到回覆。
何錦渝那兒也沒有什麼消息。
無從知曉她的近況。
不會想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麼?
·
咳嗽聲在宿舍裏此起彼伏,流感來勢洶洶,一個傳染倆,兩個傳染仨。
夏小意從那天回來以後,當晚便遭了殃,在醫務室開了藥,吃了幾天,還是反覆發燒不見痊癒。
室友都好的差不多,只是咳嗽難好。
唯獨她還在發燒流鼻涕。
室友給她遞熱水,問她,“小意你男朋友呢?”
“他忙。”她喝了口熱水,隨口應付過去,窩進了被子裏。
夏初每隔幾分鐘就給她分享一條搞笑視頻。
手機屏幕的光看的她眼睛疼。
事事順意:哥哥你別發了。
一個大帥比:咋?
事事順意:要睡覺。
一個大帥比:今天怎麼了?不到八點你就要睡覺了。
事事順意:感冒了。
一個大帥比:嚴重不嚴重?吃藥了沒?何肆那犢子呢?讓他來照顧你。下雪了怎麼不多穿點?不看天氣預報?
她半眯着眼睛,打字回答他一連串的問題。在看有沒有錯字時,有電話進來。
夏小意以爲夏初打來的,沒看清楚,想也沒想的就接了。
“哥哥,我吃藥了,不用麻煩何肆的。”
“感冒多久了?”
溫潤的聲音聽的她一愣,沉默片刻後,那邊又問了一句,“爲什麼不跟我說。”
安靜好長一段時間,她沒掛他的電話,他耐心的等着回答,也沒有掛斷。
夏小意忍不住咳嗽聲纔打破僵局,她咳了好一會才停下,嗓音咳的嘶啞,“跟你說了也沒用。”
“怎麼沒用?”何肆推開王高買來的咖啡,捏着眉心儘量平靜。
“又不能感同身受,你也不能來宿舍照顧我。”
“就因爲這樣,所以不告訴我?”
“我要睡覺了。”
“我現在過來。”何肆說。
夏小意腦袋昏昏沉沉,她把臉埋進枕頭裏,“不用了,我沒事的。”
電話被掛斷。
何肆收起手機,“去k大。”
“可是酒局……”王高看一眼車內後視鏡裏的何肆,又勸道,“已經答應了,不好再推脫。何老闆您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最講究誠信。”
·
因爲那一通電話,夏小意沒能睡着,內心深處隱約期待着他能來。
可從七點半到八點,從八點到九點,再到九點半。
她都沒有等到他的消息。
夏小意丟開手機,用被子罩住沒出息的自己。
太蠢了。
她在期待什麼?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
雪地白的發亮,原來學生們踩出來的腳印,被新的雪填平蓋上。風雪交加,冷的人發顫。
夏小意走出校門口,打開車門上車才覺得活了過來。
她頭疼欲裂,一上車就偏靠在了車窗上,“漂亮姐姐,你不能照顧他嗎?”
“我老婆還等着我回家。”見她狀態也不好,王高覺得愧疚,“何老闆他不發酒瘋,就是需要個人照看,以防萬一。”
夏小意點了點頭,“知道了。”
一路上王高又說了不少何肆的近況,累到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以及在酒局上被灌了多少酒,送她到樓下便匆匆離開。
夏小意來過兩三次,輕車熟路到他家門口,打開門進去。
客廳裏開了空調,迎面撲來暖氣。她換上鞋,關好門,脫下帶着冷氣的外套。
何肆坐在沙發上,仰着頭似是在閉目養神,指間夾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煙。
濃烈的菸草氣息在密閉的空間裏散不開,除菸草味外,她還聞到了酒味。
夏小意被嗆得咳嗽。
聽到聲音,何肆掐了煙看向她,“怎麼來了?”
“王高讓我來。”夏小意道。
她上前,拿了茶几上擺放的未開封蜂蜜打開蓋子,倒了些在水裏搖了兩下遞給他。
何肆低聲道了句“胡鬧”,沒接蜂蜜水,湊過來撩起她的劉海,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
夏小意剛從外面進來,額頭是冰涼的。
“冷嗎?”何肆問。
她嗯一聲,“你身上的味道很難聞。”
“又冷又難受,怎麼還來?”他用額頭蹭蹭她的,輕聲呢喃。
夏小意偏過頭,“總不能見死不救。”
“不會死。”何肆扯開脣角,笑了下,“笨死了。”
“嗯。”
她沒否認。
確實是笨死了。
何肆圈住她,抱的很緊,嗓音比她的還沙啞,“別生氣了,原諒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