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青:“不爲什麼。”

    周興便不再問,只是看着遠處被壯漢馮大眼和楊志看管着的三十餘人,說道,

    “那我把他們帶回農莊,讓苗掌櫃給他們安排去處。”

    木婉青點頭,苗青會明白她的意思,這點兒她不擔心。

    “告訴苗青,找人把那個吐血的老者和爲他說話的中年人看好,別出什麼岔子。”

    “明白。”

    周興沒有問什麼,只是看向那兩人的時候,眸色幽深,心想接下來一定要把這兩人看好。

    木婉青吩咐完這些就離開了,劉氏和木小姑那邊還需要她幫忙看着,不然恐怕會出事。

    周興先是讓人去找了苗青來商量這事,而後在苗青的點頭下帶着這一隊三十人去了農莊。

    安置這些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農莊如今收了秋糧,糧倉裏有糧食,新建的宅子也有許多房間,自然不可能讓他們一人一間,七八人一間便行了。

    許是木婉青叮囑了的緣故,一路上週興有意無意地關注着那老者和那中年人,還真讓他察覺出些什麼來。

    那老者一路似是在故作無意地打量着周邊環境,有幾次兩人還對上了視線。

    其他人雖也四處看,但大都是一開始瞭解個大概情況,後面就不怎麼看了,或是盯着某些新奇的東西看一陣,接着就低頭走路。

    這兩者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一路到了農莊,周興按着苗青說的先把人帶到院子裏,叫了五六個佃戶看着他們,讓等苗青來聽苗青的吩咐。

    走出院子的時候,他碰到那個包着灰布頭巾總是木着臉不說話的女孩,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自己要盯着菜地的事情,要去送菜,還要去幫着找木小姑的孩子,肯定不能時時盯着那兩人。

    苗青的處理大概就是吩咐這些佃戶看着他們,但這些佃戶做農活還好,這種事情他們未必能做到很好。

    不過,眼前這個人大概能做好這件事。

    “黃七,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

    三十個人或坐或站,大都和相熟的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小聲談論着眼下的情況。

    他們之所以敢這般,是因爲不遠處那四個負責看守他們的佃戶,此時也正站的歪歪扭扭地湊在一起大聲說話。

    在大戶人家裏當差管事過的他們一眼就看出這只是個放管的農莊,管理並不嚴格,管事管的很鬆,或者很好說話,所以他們也放鬆了些許。

    倒也沒有太過放肆,畢竟要是因此被立了典型殺雞儆猴,再送回東流牙行去,那可就完了。

    在人羣后不起眼的角落裏,劉不舊用衣袖擦拭老者鬍鬚上殘留的血跡,

    “老伯,你怎麼了?怎得忽然就吐血了,嚇了我一跳。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不要緊吧?”

    老者滿臉疲憊,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幾不可聞,“沒事。”

    只是不管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這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劉不舊心中酸楚,他原是東桐郡守族弟的家生僕從,自小陪伴少爺長大的小廝,父親是這家的大管家,以後他也會是管事、管家,自小就是這般準備着的。

    誰知災難突臨,主家忽然獲罪,落了個成年男子處斬,女眷充作營妓,其他人流放北境的寥落下場。

    父親自殺盡忠,他和母親弟弟一同被髮賣,輾轉幾次再尋不得。

    他後因會記賬被一小商人買走,漸漸地用他的眼光和能力幫着小商人一點點把生意做大,開了許多家店鋪。

    後來小商人漸漸自大自負,不聽他的勸誡,行事張揚恣意,不考慮後果,囤積糧食高價出售,最後被災民殺人搶糧。

    東桐郡早已沒有了活路,他只得跟着災民繼續向西去尋找生路。

    逃荒路上他險些病餓而死,這老者救了他兩次性命,後來二人結伴一起逃生,路上互相扶持,他早已將老者視作親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賣身東流牙行時要求帶上老者。

    “老伯你放心,我會盡快讓主家看到我的能力,而後就想辦法幫你請大夫。”

    老者化名劉善,聞言眼神閃了閃,語氣中滿是嘆息地說道,

    “老頭子我這是多年的老毛病,只怕是治不好了。

    只是在死前,還想見見一位多年的好友,幾年前我與他聯繫的時候,他就在這臨渭郡的一個小鎮上隱居。

    也不知道,老頭子我還能不能活到再見到他的那天。”

    劉不舊心酸更甚,“您放心,我一定幫您找到他,帶他來見你!”

    劉善一噎,他的本意是讓劉不舊帶他出去。

    讓劉不舊幫他找人?

    別說他信不過劉不舊,就是信得過,劉不舊也見不到那人。

    他被人追殺逃離臨渭,原只是想引開追殺的人再回此處,不成想要抓他的人下了血本,逼得他三年來疲於逃命不說,還身受重傷,實力大減。

    若不是有這場災荒,只怕早就被他們得逞了!

    化身災民之後他也在反查對方,結果發現對方竟是還沒死心,還在糾結人手排查他的存在。

    這些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竟對他這個前任國師如此窮追不捨!

    不能硬來只能智取,於是他救了一個人來幫他做遮掩,不成想這個隨手救下的人,身份竟還有些來頭。

    東桐郡劉家。

    他險些以爲這劉不舊是敵人派進災民中捉他的人了!

    不過觀察之後就放鬆了大半,劉不舊的過去都被他打探到了,沒有破綻,且身上也沒有功夫,又確實在經營管事這方面上很有天賦。

    如果不是災民太多,劉不舊險些就能靠着幾條草根發家致富了。

    若是在安寧些的地方,他們就能把這事做成,而後他就可以找機會重回臨渭郡。

    但是災民和敵人逼得他們別無辦法,爲求生存只能賣身,他特地選了東流牙行。

    不爲別的,只因爲東流牙行和追捕他的人有些淵源。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賭贏了,那些人沒再找到他的蹤跡,接着就是被隨便一個買主買走,而後暗中聯繫上自己人。

    誰知,遇到了一個特別的買主。

    買下他們的那個姑娘,很像一個人!

    一個在世人眼中死去多年,卻仍舊活着的女人。

    如果他沒猜錯,追捕他的那羣人,就是得了這女人的授意。

    那一瞬間,他以爲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被人甕中捉鱉了,所以纔會慌不擇路地去卜算要買下他們的那姑娘。

    更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卜算不出這姑娘的任何信息!

    這事實在詭異,由不得他不多想,他離開的這三年的時間,這小鎮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陣子還是先安分些,等摸清楚情況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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