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青在馬車裏坐着,想着來請人的溫家小廝說話時臉上帶笑的模樣,和坐她對面的師父白石說道,
“看來我們的治療是有效的,至少也是病情穩定,這是個好消息。”
“是我們運氣好,病人最近沒發病,治療是不會這麼快見效的。
這次去溫府我會詢問王大夫關於鍼灸的事,你也多注意些。
作爲大夫要以病人生命爲重,也要多考慮自己的安危。”
木婉青驚訝一向以治病救人爲己任的師父白石竟會說出這種話來,明白過來之後更是心中觸動。
只不過,兩人都不太擅長處理這種煽情的場面,馬車一停下,白石就匆匆下車去了,木婉青緩了緩也跟了上去。
這次他們走的是溫府另一個更偏僻的偏門,進門之後不消一刻鐘的時間就到了溫七的衡清苑,倒比之前那般快了些,也簡單了些。
帶路的人給他們解釋道,
“這邊的偏門只到這邊的幾個院子,但那幾個院子都空着,只住着七爺一位主子,所以不必查的那麼嚴。
七爺病着,又生性喜靜,所以伺候的人也不多,平時也不怎麼有人來這邊。”
這人見兩人對這些不太感興趣的模樣,也就識趣的閉嘴不說了,正好前面就到了下一道門,他不能進了。
到了衡清苑裏面,自有在外面候着的丫鬟帶他們去院裏的靜室,王大夫溫大夫早在那裏面了。
白石一進屋內,就立刻往王大夫那邊去了。
木婉青則在門邊駐足片刻,回頭看了眼那離開的小丫鬟。
那正是第一次來時發現她的那個武藝不俗的小丫鬟。
這次來,這小丫鬟的態度就恭順了許多,並不像之前那般警惕懷疑。
好似,已經把她當做自己人一般,所以不再去進行戒備。
這有些反常,但某種程度上也是件好事。
這個態度說明溫家的這些人現在是接納她,而不是懷疑她防備她的狀態,這是好事。
當然,也要看到這背後的反常纔是。
她回過神,找了個距離幾位大夫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了下來,靜靜聽着幾位大夫探討溫七的病情。
陸續又來了幾位大夫,商討也越發激烈起來,她聽得越發認真,思考的也越發專注起來。
直到有人捧着托盤在她面前放下茶壺和點心她纔回過神來,表情愕然地看向幫她斟茶的桂姑娘。
她聽到過小丫鬟這麼喊這個衣着富麗的不太像丫鬟的女子,這該是溫七身邊極有臉面的大丫鬟,身份不亞於外面的管事。
這樣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桂姑娘笑笑說道,
“青姑娘喝茶,用些點心吧,都是小廚房剛做的,正新鮮呢。”
說完就規矩的俯身行禮離開了。
木婉青看了眼精緻的點心,抿了口茶水,滋味要比上次喝的好得多。
這態度好的有點過了……
她拈起一塊點心,眯起了眼睛,雖然做成了精緻的花朵模樣,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這其實是雪顏丹。
拿雪顏丹做點心,這麼一小塊就要十兩金字還多,實在是壕無人性。
她搖搖頭,吃了一小塊,細細品嚐着。
點心很小,一口一個很方便,輕易不會覺得膩。
她邊喫點心邊聽着一旁的討論,不多時,一碟點心就被她吃了一半下去。
谷塨</span>咳咳,其實一碟也只是十個點心拼成的花型而已,並不很多。
她聽得認真沒太注意到這點,直到忽然間察覺到似乎有人在注視她,點心還在手裏拿着,人已經轉頭看向紗簾後那隱約可見人影……
紗簾輕薄,只隱約可見人的輪廓。
但她知道,那後面的人該是溫七,在這院子裏會坐輪椅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會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也只有他了。
她轉回頭去,快速把手裏的點心塞進嘴裏,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喝了口茶水遮掩心中的那點不自在。
這時,一陣春風吹進屋裏,吹起紗簾,露出其後那張帶笑的面容來……
……
木婉青吃了半碟點心,喝了一壺茶水,然後就是喫飯時間。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早來,來這裏卻要先在喫喝等待上花費這許多時間。
好在小半天的時間熬一熬還是很快就過去了的。
桂姑娘照舊取來做鍼灸的藥箱交給她,帶她進屋去給溫七做鍼灸。
一切還和上次一樣,照舊是那間房,照舊是三個人,溫七照舊伏在塌上。
倒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溫七的背不是一開始的雪白,還有着青紫的痕跡,只是沒有上次見時那般顯眼。
再比如,溫七回偏過頭來與她對視一眼,還對着她微微點頭,
“點心好喫麼?”
木婉青心跳漏了一拍,去開藥箱的手摸了幾次都沒摸到鎖釦,但臉上還相當淡定。
“挺好喫的,也不膩。”
“你喜歡就好。”
他笑的更真切了幾分。
木婉青不去看他,一心和藥箱的鎖釦較勁。
人很容易忽略一些常見的存在,有兩種情況能讓人重新重視起來,一是失去的時候,二是在別人身上看到的更好的時候。
沒人能無視美貌,除非,還不夠美。
只要足夠美,再清心寡慾的人都會淪陷。
木婉青覺得她該是清心寡慾的那類人,但之前的一些經歷告訴她似乎不完全是這樣,溫七的出現更是直接表明她定力不足。
她默默地在心裏嘆了口氣,手拿銀針,不敢去看他的臉,而是看向他還有些青紫的背部,問他,
“你是真的不覺得疼對吧?”
還是問清楚的好,這樣她下手的時候就不會因爲擔心弄疼他而分心了。
溫七一愣,隨即安慰她,
“其實有點疼,但這點疼不算什麼,你放心去做就好了。
我的背看着挺嚇人的吧,我的體質就這樣,你不用太擔心。”
“我不擔心,”
木婉青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我是個大夫,這點兒小場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主要是擔心你和你身邊的人接受不了。”
她伸手摸了摸青紫最嚴重的地方,毫無徵兆就把銀針紮了進去,然後是第二針、第三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