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誤會了?
蘇綰綰趕緊說道:“王掌櫃,我覺得這裏邊有誤會。”
“誤會?”王興材鄙夷地說,“你們身爲合興的皇族,平日裏受着百姓們的供奉,好的給你們喫,好的給你們穿。”
“你拍着胸脯想一想,能使奴喚婢、喫香喝辣,哪一件不是老百姓給的?”
“現在出事了,拉合葉那幫雜碎打過來了,你們就想着跑?”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先不說你們對不對得起這些‘子民’,就是老祖宗的家法,也讓你們伴着山珍海味就着飯吃了?”
蘇綰綰一聽,得這還真是有誤會。
本來和王掌櫃這樣的老百姓解釋這些也沒什麼用,但是話不說明白那逃命用的紙馬他拿不到手啊。
“王掌櫃,我帶着太子走,是爲了能聯合外面的兵力再打回來。”她說,“如今太子昏厥,我們又被拉合葉的敵軍和府兵衝散,所以只有出城才能暫保一線生機。”
“太子?”王興材大驚,“你說靜安王襲了太子之位?”
蘇綰綰道:“沒錯,前太子被廢,靜安王被封太子,已經理朝數日。”
太子是一國之本,是未來的希望,保全他就有重振合興的盼頭。
可王興材畢竟是活了多半輩子的人,他很快冷靜下來:“既然是太子殿下,爲什麼不去宮中避難?”
這就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了。
蘇綰綰簡短節要地說:“瑞王有意爲難太子殿下,不予放行。我們走投無路纔到了這裏。”
這麼一說就連王興材這樣的平民百姓也大概猜到了這其中的緣由。
瑞王想要藉助這個機會逼死太子,然後合興上下就只有他一個繼承人了。
大統既定,笑到最後。
但他仍舊問:“你說你們出去是爲了找救兵,你們打算去哪州哪縣,找誰去搬救兵?”
蘇綰綰道:“邊塞的兵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近處的兵也多被拉合葉擊退。”
“向北境去,找墨家軍。”
王興材聽了冷哼一聲:“若是他們管用,爲何還會讓他們打到家裏來?”
“你不是真心要救永安,永安周圍有何家軍,不是更能救急?”
蘇綰綰搖頭,但她馬上意識到在這黑暗之中對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這個動作。
於是道:“何家就在這永安之內,想必幾位將軍已經開始部署。”
“墨家軍雖敗,但畢竟和這些異種鏖戰多日,或許會有一些特別的發現。”
說這話確實不假,因爲她曾經在虞慶之的摺子上看到墨北山對拉合葉的這些活死人兵士的一些猜測。
前方的戰報她看見得並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墨家軍並沒有像外界猜測的那樣全軍覆沒。
否則虞慶之不會一直都緘口不提,也不會表現得這樣平靜。
但轉念一想,這些朝堂上的政事自有虞慶之去操心,她要做的就是儘量保證虞慶之的安全。
“王掌櫃,太子只是暫時暈厥。”她解釋說,“等出了城,明日他醒來自然會有進一步的安排。”
紙紮鋪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蘇綰綰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她掌心都是汗,眼睛緊張地盯着窗上的窗紙。
天亮了就出不去了。
又盼天亮。
天亮了虞慶之就會醒來。
“汪汪汪!”太子府邸,後院裏的狗窩空了。
大聰明急的原地轉圈。
地府尚可以闖,大鬧一場也無妨。
但人間的事,它不能管,也管不了。
只有乾着急。
同樣乾着急的還有一身絨毛的二傻子。
它連跑都跑不快。
就憑着這四條小短腿、一個大肚子,照着這個速度,在它累死之前虞慶之都找不到蘇綰綰。
笨蛋媳婦!
虞慶之暗罵,你走你不帶上我?你不帶上我,以後你咋保證安全?
可是他也只能在心裏嘀咕幾句,畢竟一出口就成了“汪汪汪”。
而且他的“汪汪汪”和大聰明的“汪汪汪”還不是一種,大聰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急了就衝他一頓吼。
那意思:閉嘴!老子聽不懂!
每到這個時候虞慶之就跟自己說,不生氣不生氣。
然後“嗷嗷嗷”叫幾聲,那意思:就你厲害?呵呵,老子也聽不懂你這狗嘴裏吐出來的是什麼玩意!
哎。
虞慶之不想白天被媳婦訓,晚上還要被狗吼。
所以多數時候他都保持沉默,小臉一扭,不搭理它。
正所謂咬狗不叫,叫狗不咬。
全太子府都知道,這大聰明最是個叫得響亮、性子溫和的好狗狗。
於是它一看見二傻子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背對着自己,就耷拉着耳朵不要臉地湊過去。
哎,跟個娃較什麼勁呢?
它總是這樣說服自己,然後繼續幹着自己奶媽的差事混雞腿喫。
“福豆,你怎麼還在這?”
虛空破開一道裂口,有生從中探出頭來:“不是讓你跟着蘇綰綰?”
“嗚嗚”兩聲,大聰明很委屈。
她走得時候也沒通知自己啊!
“過來!”有生朝它招手,兩手一提把它拉入虛空。
“汪汪汪!”這會兒體面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虞慶之叫得好大聲,生怕別人看不到自己。
“哎,你個小東西也想跟我走?”
有生擡手摸了摸它的腦瓜殼。
等等,他目光微斂:“你……”
菽夜接過大聰明,發現他神情有變,投去詢問的目光。
“我不能帶你。”
儘管虞慶之儘可能地搖着尾巴,把小奶狗的萌態發揮出了十二成,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眼看虛空裂縫重新合攏,獨留下虞慶之被夜色包圍。
紙紮鋪中,王興材剪開一張白紙,將紙疊了幾疊,一把剪刀在黑暗中上下翻飛。
“唰唰唰”的剪紙聲不覺於耳,蘇綰綰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只是聽見他說:“把他拖過來。”
蘇綰綰照做,就見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絲光亮。
她看見虞慶之被王掌櫃放在一張白紙剪成的巨大“窗花”上面:“這是什麼?”
王興材舉着火摺子指了指地上的白紙:“敢不敢上去?”
蘇綰綰二話不說踩了上去。
王興材難得地笑了,然後將手上的火苗向那張白紙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