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52【一場豪賭】
    資本從來都是野性的,就像鯊魚天生嗜血,這就是本能。

    永明帝至今依然清晰記得去年的白銀風波,那時劉一焜才提出陸運改革方案,不久,京畿內的物價便出現波動,彷彿一夜之間就變了天一樣。之後緊接着就是京城之內的百業開始下滑,最明顯的莫過於田產地產價格也在下滑。

    雖然貨值降低對百姓來說是好事,而當時一衆大臣也是同樣這麼覺得,然而事實卻事與願違,市場上的買賣並沒因價格的降低而變得生意紅火,反倒比平時蕭條不少。

    而平日裏靠借貸維持生活的宗親勳戚,也越發難以借到錢,資金鍊一斷,迫不得已賤賣自己手中的土地,或者家族的田產來還債,而那時,最忙碌的兩類人竟是高利貸者的和牙行的房行經紀。

    這一切,都是錦衣衛暗中調查得來,當時皇帝自己聽了之後簡直大感震驚,當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一切,彷彿歷史的重演一般,又再一次發生。

    其實至今很多人都還沒想清楚爲什麼,包括皇帝自己,面對這種明知不太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自己卻無能爲力,哪怕是做點什麼。這讓一個皇帝,一個至高無上的天子,感覺到了一絲憋屈。

    雖然是歷史重演,然而事情卻並非完全按照去年的劇本來的……

    “孫富海,說說都什麼情況?”

    永明帝在鄔琮海進宮當日就派了錦衣衛連同五城兵馬司去調查市場情況,走訪本地牙行。他能迅速做出的判斷和反應完全基於一種警惕心態,在他看來,這根本就不是正常現象。

    孫富海行禮過後,便將兩日來調查的情況大致向永明帝做一彙報,彙報完畢之後,臉上又透出稍許遲疑,

    “臣還發現一個問題……也不知有無聯繫,又或許,只是臣的疑心重了一些吧。”

    “什麼問題?”永明帝又問道。

    “其實臣問過近期有兌換過莊票的商人,他們普遍反應說這幾日在錢莊兌換即期莊票比較難,遠期的倒是可以兌換,只是時間還沒到。有那些等不及兌換的商人乾脆就把即期又改成遠期,當做現銀來用了。”

    永明帝一聽皺着眉,問道:“朕倒是聽說過‘虛銀兩’的叫法,但那畢竟不是真銀子,能用得出去?”

    “還是可以的,像恆昌號和聚合莊這兩最大的票號錢莊,信譽還是很好,也從未發生過不能兌換的情況。”

    “即期比較難,但遠期可以?這是何道理?”

    “嘶……臣猜測是他們的白銀還未押解至京?錢莊都是通過鏢局押解銀兩,但是……臣也查了永定門,廣寧門、廣渠門的進出登記,乃至東西便門也查了,就沒有大的鏢局押鏢進出的記錄。”

    “查到多久的?”

    “往上數三個月。”

    永明帝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種情況在去年並沒有出現過,他也心知若是這樣的情況再任其發展下去,恐怕就不是物價下跌那麼簡單了。

    但又如何不簡單?他還一時半會說不上來。不過有一點皇帝知道,恆昌號背後的大財東就是曹家。

    “曹家公子多久能抵京?”

    “據臣手下的人回報,曹家公子已經啓程赴京,只是他選擇走的水路,而非陸路,可能會多耽擱一些時候。”

    孫富海又想了想,繼續道:“陛下,這種缺銀子的情況是否很嚴重?臣感覺跟去年的情形不太一樣。”

    連一個武夫都覺出有些不太一樣,那更說明這其中有問題,永明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卻是沒有迴應他的話。

    在知道大致情況以後,永明帝便將孫富海打發了,而後問身邊的近侍:“闌司珍現在哪裏?”

    “闌司珍現恐怕還在國子監……”

    鄔闌現的確在國子監,還被叫到了辦公室,

    其實就是五經博士辦公的博士廳,曾懋林將鄔闌叫到博士廳來,遞給她一本書,

    “這月考試內容你可知曉了?”

    “老師,知道……”

    但是知道又怎麼樣?鄔闌顯得無比‘憂桑’。

    “這本《古文辭類纂》你拿回去好生看看,或許對你考試有些許幫助。”

    “哦……好的,老師。”

    能有啥幫助?你覺得我是過目不忘還是能看一遍就會寫?

    “行了,今日你就先去吧,早些回家溫習,明日記得早些來,別遲到。”

    曾懋林就這樣打發了她,都出了國子監大門,她還是愣愣的,不明白這位博士老師特意拿本書給她是啥意思?

    今日放學早,張伯還沒來接她,所以她叫了一輛公共馬車,打算先回宮裏。

    “去東安門吧,”鄔闌吩咐道。

    “好嘞,客官您坐好嘍……”

    馬車啓動,很快出了成賢街,拐到安定門大街上。鄔闌坐在車裏閒得無聊,又隨手拾起那本書,翻了翻……

    突然,她的動作一下定住,就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好半天才有反應。

    “呀吼……”鄔闌第一反應竟是要蹦起來,還好知道自己此刻在車裏,蹦高了要撞頭,所以只是小小的一蹦,即便這樣,行進中的馬車還是晃了一下。

    “這位曾老師簡直太上道了!贊贊贊!”鄔闌蹦過之後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很上道的曾老師此刻還在博士廳裏,在鄔闌離開之後,表情一直很憂鬱。對於這個學生啊,當初在尊師面前誇下海口說一定好好教導……現在看來,有些自不量力了,真要是好好教導她,恐怕得從三字經開始。

    “也不知給她漏題,好不好?”

    曾懋林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就算她找的槍手來幫忙,萬一寫得又超出她自己的水平,這……很容易被看出端倪來啊。

    他忽然就覺得有些後悔了……

    但是後悔也晚了,題漏都漏了。鄔闌此刻的想法確實是想找人幫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新科狀元李道汝。

    “喂喂喂……”她敲了敲車廂。

    車伕會意:“客官您吩咐。”

    “直接去翰林院,不在東安門停。”

    車伕應下,馬車很快經過東安門街,又徑直往南去。

    一炷香之後,鄔闌把李道汝從翰林院給揪了出來,然後說明來意、目的、要求以及‘交貨’時間。

    李道汝聽了之後簡直無語之極,倒不是她給自己添麻煩,就是覺得這事本身讓他有種‘同流合污’的感覺。

    “闌司珍,你這也不是辦法啊,”能矇混一次兩次,難道次次都這樣矇混?必竟三年吶,一年十二次考試呢。

    “先管眼下吧,這考試過了再說其它,”鄔闌倒是渾不在意。

    李道汝搖搖頭,只得無奈道:“下值前,你讓小火來跑一趟吧。”

    辦妥了這件‘大事’,鄔闌喜滋滋的回到了宮裏。一回來就聽說陛下尋她,於是連忙收拾收拾又趕去了乾清宮。

    永明帝還在書房裏沒走,他見鄔闌今日倒回來的挺早,想必是逃了課,於是調侃道,

    “闌司珍最近長進不少啊,看來課業老師還是下了功夫,該好生獎勵。對了,朕還想起來上次你說的那個什麼議論文?”

    “嘻嘻,臣怎敢辜負陛下對臣的期許?所以……議論文嘛,當然在祭酒那裏……”

    “朕既答應要看,就不會食言……這樣吧,朕也很久沒去國子監視學了,這事就安排一下,東燕,可聽清了?”

    李東燕連忙答道:“是,臣這就去安排。”

    鄔闌聽說皇帝要幸學,嚇了一跳,臨雍幸學可不是微服私訪,那排場大得很,也不至於要看我瞎編的文章,就專門整一大排場吧?

    “那……臣也太有面子了。”

    “嗤……”永明帝知她想歪了,但也懶得再說。

    “不說那些了,朕還有別的要問你。”

    鄔闌一聽這才整肅了表情,道:“陛下請問,臣定當知無不言。”

    “最近發生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朕就想問問你,可是知道這其中的因果?”

    鄔闌當然明白永明帝想問什麼,她心想,其實這問題很好理解,但也很難理解,該怎麼才能向陛下闡述清楚?

    思考良久,才道:“陛下,這得從大的方面和小的方面來說,才能說的清楚。”

    “好,那你就大小一起說。”

    “大的方面就是大環境,這個是指當今整個全球環境,包含我大明。臣就直截了當吧,就在陛下登基之初,歐羅巴大陸上的兩個強大國家不列顛國和法蘭西國開始了一場戰爭,起因是西班牙國的王位,這場王位之爭一直延續到今還在繼續。”

    “戰爭打了幾年之後,雖然表面看來沒有勝負,但實際上,這場戰爭最大贏家是不列顛國,法蘭西國雖然保住了歐陸強國的地位,但他們的海上勢力卻大大削弱,因而喪失了很多海外殖民地,比如大片阿美利加的殖民地。反觀不列顛國卻因此成就了海上霸權地位,又從西班牙過手裏奪取了大片殖民地。”

    “掌控殖民地,意味着全球大航海貿易中的關鍵節點城市被他們掌控,然後他們也會像臣的賽馬場一樣,建設各種利於海上貿易的設施,然後出租,再收取鉅額租金,甚至這個租金可以轉嫁給全球任何想要進行貿易的國家,也包括我大明。”

    “如今馬尼拉和巴達維亞等地,雖然還受西班牙國的控制,但也要不了多久,便會全部成爲不列顛國的管轄地。這也就意味着,我大明出海的商人,依然要受他們的制約……”

    “這就是大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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