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53【出謀】
    “再說小的方面,實際就是指我大明的天下,這個小環境。剛纔說了全球大環境是不列顛國借海上優勢強佔了西班牙和法蘭西國的大片殖民地,也佔據了全球貿易中重要的港口,運河等。”

    “既然是貿易自然離不開商人,這些年,沿海的海貿異常興盛,沿海的百姓也好,商人也好,無不以販海爲生。但是,若將視線拉長來看,其實我大明的商人就從未突破朝貢貿易的圈層,而真正融入到全球的貿易當中。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南方的湖絲品質極佳,販呂宋可得利二倍,販長崎又是呂松的數倍,但是,販阿美利加卻至少十倍以上利潤。”

    “但我大明商人能直接將湖絲販到阿美利加,甚至歐羅巴大陸?不能,因爲海上貿易的重要節點被他國控制,我大明商人無法突破這些地方,要想過去至少是需要付出高昂的過路費,還極有可能得不償失。”

    “所以,儘管近年海貿興旺,海商看似賺了不少錢,但他們的海外買賣卻是無法再進一步發展,沒有發展就意味着慢性死亡。江浙閩粵一帶的海商巨賈,他們本身資金實力雄厚,既然向外無法拓展,那就只有轉向內。鉅額資本是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就是懸在人們頭頂上的一把危險之劍。”

    “因爲凡資本橫掃過的地方,無一不是寸草不生,若是資本沒有好的去處,要麼進入高利貸行業,要麼就是大量囤積土地,乃至操控民生貿易,這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

    永明帝倒是極有耐心在聽,只是神色越來越凝重:“你說了半天,意思就是商賈的錢沒有去處?”

    鄔闌想了想,謹慎回道:“應該是,商人以利爲重,資本流向土地並非‘以末致富,以本守之’,而是土地帶來的收益還不錯,高利貸更是如此,反而朝廷卻從中得不到任何好處。”

    “怎麼講?”

    “高利貸是錢和錢之間在在交換,這中間只有利息,沒有稅,朝廷能徵到高利貸的稅嗎?還有土地要想高收益,其實也不難,找個鄉紳合作,既有優免還能在金花銀上再喫一頭,更別說種桑麻菸草本身就比種糧食更賺錢。”

    永明帝一聽便笑了,但眼裏可沒有什麼笑意,反而帶着一絲冷冽。

    “假如真像你所說,這樣的商人確實也該殺了。”

    鄔闌聽見皇帝說個殺字,暗暗心驚:“陛下,其實有比殺更好辦法……”

    永明帝冷冷看着她,似乎在判斷這話的可信度,周身的帝王之氣瞬間釋放出來。

    鄔闌一見他這般表情,禁不住後背一寒,無形的壓力讓腿腳變得有些軟弱,於是趕緊繼續道:“臣的意思,可以通過操縱土地價格來打擊屯田行爲……”

    “……繼續,”永明帝半天吐出兩個字來。

    “既然地價是土地收益的貼現,那就直接操縱地價好了,其實李檢討那篇文章裏也有提到,朝廷的政令是可以影響到地價的,一個政令不足以影響,那就兩個三個政令嘍,直到把地價壓下來爲止。總之地價下跌,收益沒了,也就不會再有人囤積大量土地在手上,除非是傻子。”

    “而且地價下跌,朝廷也可以低價順勢將土地收買回來,土地在國家手裏比在大地主手裏強。”

    “嗤……”永明帝不禁嘲諷道:“讓朕出錢買地?這就是你的主意?”

    “呃……”鄔闌噎住,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那……要不過兩三年等地價漲上去再賣嘍,賣給真正種地百姓?其實佃也可以啊,這買賣應該不虧吧……”

    永明帝看着她,嘴角一勾,帶出些許笑意,不過在鄔闌看來,這笑意有些瘮人。

    “你這主意也不怎麼樣,還不如直接殺了乾脆。”

    “哎,”鄔闌無奈嘆氣,只得道:“陛下,溫水煮青蛙不更……有意思?”

    皇帝聞言眉毛一挑:“嘖嘖,看來……朕的女官還蠻有一套啊,溫水煮青蛙?朕還頭一次聽說……”

    “哦,對了”永明帝又想起什麼,繼續道:“朕還忘了一件事……曹家公子要來京了,你知道嗎?”

    鄔闌心裏一跳,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竟有些微微泛白,禁不住開口就問:“啊,他回來了?”

    永明帝玩味的一笑,然而並沒有回答。

    半晌過後,又問:“繼續剛纔說的,朕聽你意思,商人的資本沒有去處就會胡來,那要是有地方去呢?”

    “修路不就是去處嗎?”

    “也對,但也解釋不了缺銀子這個事實吧?”

    鄔闌歪頭想想,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陛下,臣有個大膽的想法,不如儘快搞土地使用權拍賣,規定參與拍賣的商人持現銀交易,成了之後不就有銀子了嗎?”

    “你這想法有問題啊,得來的錢也是朝廷的錢吧?”

    “是啊,臣知道是朝廷的錢,朝廷的錢也可以存到票號裏生息嘛,這叫協議大額存款,利息可要高一些。票號不是沒銀子兌付嗎,有了這筆銀子就可以兌付了,這樣市面上不就有錢用了?而且朝廷還能得利息,豈不一舉兩得?”

    誰叫你朝廷沒有央行,有央行就可以調節貨幣投放量,也不至於陷入通縮,還整的那麼惱火。

    永明帝奇怪的看着她,心想還能這樣?

    “你確定可以……這樣?”他還是有些狐疑。

    鄔闌肯定的點點頭,道:“確定啊,當然,要是朝廷有自己的票號是最好的。”

    皇帝半天沒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敲着龍椅扶手,似在思考問題,鄔闌也不敢打攪他。

    又等了好半天才說:“行了,朕乏了,你也退了吧。”

    鄔闌只得施禮告退……

    回到住所,趙壽女迎了上來,道:“闌司珍,小火來過了,還拿來一封信,說是您着急要的什麼……”

    鄔闌一聽,明白是請李道汝寫得東西讓小火拿來了。

    “好,知道了,”鄔闌應下,然後匆匆進入屋內,關上門。撿起信封來打開看了看,寫了不少,還都得背下來,她考慮一息,先把趙壽女喊了進來,又交代了一番,再打發她出去,重新關上門,自己便獨自呆在屋裏用起功來。

    背了一會兒,卻感覺怎麼也記不住,僅僅一段話就花了一炷香時間才勉強記住。她輕輕嘆了一聲,哎……

    想來是方纔陛下忽然提起了曹淓毓,心思一下就亂了……他要進京?進京作甚麼?

    腦子裏一團亂麻,一時找不到排解的方法……她索性放下信紙,起身離開桌案,找了一張薄毯鋪在屋裏空地上,席地打坐,準備做一套瑜伽來放鬆一下。

    她閉上雙眼,此刻腦子裏不再想那曹公子,而是憶起一段舒緩的瑜伽音樂,漸漸的,她的整個身心便進入了冥想狀態。

    第二日一早,鄔闌只覺得‘精神煥發’,儘管她背了快一宿的考試內容,也只在凌晨小睡了一會兒。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眼底還掛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趙壽女自然看見了,想着她熬更守夜如此的用功,不禁心生敬佩。果然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就這份努力也值當陛下的寵信。

    她哪裏知道,闌司珍卻是爲了應付考試,才如此用功。

    鄔闌來到國子監時天色還尚早,她好驚奇於自己的早到,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她心裏不由自我調侃了一下,往常自己哪會這麼積極?連早晨的儀式都是能躲儘量躲的。

    接下來便是噼裏啪啦一陣折騰……折騰完了之後,就是每月總有的那麼一天——月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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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玉奇】

    曹淓毓本來沒打算走水路,只是應了一位友人的囑託,走水路順帶護送杜玉奇師徒進京。

    船已行至邳縣,早過了黃河,就要進到山東界內。值此五月天,正是一年中漕河上最繁忙的時候,客船走的不快,但也沒有滯留不前,只是這樣的速度讓乘船的人難免不會生出一絲煩悶。

    曹淓毓來到甲板上,身邊只跟了一個小廝,站在甲板上的他向遠處眺望水天一色。空中積聚的雲層較厚,把一輪紅日遮擋了有七八分去,就好似披了一層薄紗。

    這樣的日光雖不耀眼,但看着它總讓人心頭生出一股黏膩之感,他終究是不甚喜歡這樣的天氣。

    曹淓毓身姿挺拔,站在那裏頗有些玉樹臨風,他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身裝束,依然帶着飄巾,兩條細帶隨着風吹來而擺動。

    杜玉奇就這樣看着曹淓毓,不禁又想起年輕時的一個人,一個男人。

    她本來也是在艙裏呆的煩悶,想出來透透氣,於是帶着雪衣也來到甲板上。一擡眼就看見曹淓毓在那裏,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只是幾息,復又邁腳上前。

    曹淓毓聽到後面有動靜,轉回身一看是她們,於是微微一笑,道:“杜師傅啊,早。”

    這杜玉奇是個傳奇女子,雖四十有五,但樣貌身段卻如少女一般青春,也難怪如此年紀還能飾演杜麗娘,尤以《離魂》出擅名,一登場,宛是亭亭倩女,絕可憐人也。

    曹淓毓見眼前這女子,不施粉黛,卻有一雙深潭微瀾的雙眼,藏多少世事在其中?兩道春山,蘊無邊秀氣,不禁讓人遐想……

    只是他想起了另一個女子,卻有着兩道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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