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女伯爵 >054【角色】
    “杜師傅坐,”曹淓毓很快收回遐想,指着一處桌凳說道。

    杜玉奇笑着道:“多謝曹公子,”於是迤迤然走過去,稍稍斂衽便坐了下來,身後跟着雪衣站在一旁。

    小茶僮很快奉上一應泡茶器具,準備爲主人家烹茶。曹淓毓一看茶僮準備的是岕茶,在心裏不禁又想起那女子也愛這岕茶,其實他自己對茶倒沒什麼特別喜好,有啥喝啥,自從她喝上岕茶之後,想想自己,似乎也沒再選擇其他的茶了。

    岕茶摘自山麓,山多浮沙,隨雨輒下,即着於葉中,烹時若不洗去沙土,最能敗茶。但洗茶也有講究,先潔手,再用一半沸水,輕輕盪滌之,水不沸則水氣不盡,反能敗茶。沙土既去,用手將之擠幹,另選深口瓷貯之,抖散來待用……

    這茶僮是專門伺候主人飲茶的,不做它事,要培養這麼一個茶僮,主人家非精於此道,亦或閒情逸致不能教之導之。就像戲班與家班的區別,家班往往能得主人家的親自指點,於造詣上自然更勝一籌。

    小茶僮慣做此事,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茶已成,分做兩碗,兩人各自飲啜。

    杜玉奇飲後不禁讚道:“好茶!”

    曹淓毓微微一笑,並未接下她的話,而是讓小僮再煎一巡。待兩巡過後,茶僮這才收拾起茗碗薰爐,重置於茶籯中,而後退下。

    兩人飲茶之後並未交談,曹淓毓神色淡淡,只是把玩着手中一串珠子。杜玉奇對他有些好奇,還不時瞟上一眼,心裏琢磨着這人的脾氣秉性。

    半晌,還是她先開了口:“曹公子,不如手談一局如何?”

    曹淓毓擡起頭來,依然神色淡然,道:“好啊。”

    很快,小廝將楸枰置上,於是兩人便在棋枰上廝殺開來。曹淓毓落子很快,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而杜玉奇終究是棋力稍弱,幾十個回合下來,就棄子認輸。

    曹淓毓似乎沒了興致,收拾了棋子重新丟入簍中,而後說了聲:“你二位慢坐,某還有事,”說罷便起身離去。

    杜玉奇不以爲忤,只是慢悠悠的收拾殘局,將棋子一顆一顆的放入簍中,顯得自得其樂。

    而雪衣似乎早就憋了一股怒氣,她憤憤然,對杜玉奇道:“這位曹公子好大的譜!這是瞧不起誰啊?”

    杜玉奇呵呵一笑:“他不是瞧不起誰,而是沒有誰能入他的眼罷了。”

    “切~~”雪衣不服,又問:“那他豈不是個‘孤家寡人’?”

    “他是不是孤家寡人,這不知道,不過……”杜玉奇頓了頓,臉上露出些許思索的神情。

    “就算不是孤家寡人,那也是孤傲,孤僻,孤獨……這麼不討喜的性子,哪家姑娘會喜歡?”

    雪衣還是心中不平,就是覺得這位周身沒一點好,根本就比不上古珏。

    杜玉奇瞅她一眼,瞧她那副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就算他沒一點好,也比古珏那小子強千百倍。”

    “師傅!”雪衣聞言有些不高興了:“您怎能這麼說古公子……”

    她不禁搖搖頭,頗有些惋惜,這個傻徒弟就跟當年的她一模一樣。

    “我尋思着,這位曹公子心裏應該有人,就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幸運?”

    雪衣疑惑,瞪大眼睛看着她:“還幸運?難道不是厄運?”

    杜玉奇輕哼一聲,伸出手指戳了她的額頭,道:“就你這傻樣都不知是幸運還是厄運,我看你就只有上當受騙的份兒,倒時別來找我哭訴啊。”

    “師傅……”雪衣已是老大的不高興,嘴裏還不停嘟囔着,也不曉得是不是在埋怨她師傅。

    杜玉奇懶得理她,依然看着曹淓毓離去的方向,顯得若有所思……

    忽然冷不丁的‘呀’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雪衣一臉茫然:“師傅想起什麼了?”

    “我想起了那篇文章,”

    “什麼文章?”

    “「再評…牡丹亭」那篇,文章裏說,男人的自我與女人的自我並不在同一面,這話起初我並不理解……其實就是女人總是希望自己是心愛男人眼裏的唯一,而不在乎他身邊有多少女人,只要心裏‘我’是唯一就好。但男人並非如此,男人希望和每一個女人都有情,而不願只對一個女人用情至深。”

    “是嗎……”雪衣不由想起了古珏,他也是這樣嗎?

    “而且我看這位曹公子……心裏的那位姑娘,就算他娶了她,將來是不是他心裏的唯一?這還不好說,不僅如此,還要面對整個家族對她的評估。”

    雪衣不由好奇:“這怎麼講?”

    “曹家的大婦可是那麼好當的?就像搬演戲曲裏面的角色,曹家大婦這個角色是固定不變的,變化的只是扮演它的人,是否能吻合這個角色。”

    “師傅,您怎麼對這位曹公子那麼感興趣?就沒有一句不是在說他的。”

    杜玉奇聽了傻徒弟這麼一問,不由嘆了一聲,似有無限遺憾一般。

    “我也不知道,總是覺得那位姑娘挺像年輕時的自己一樣吧……不過好在曹公子應是喜歡這位心上人的,而爲師那時……”

    “可師傅……您都不認識那位‘心上人’姑娘呢。”

    “呵呵,可爲師怎麼覺得彷彿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呢?也許就是那個‘米其林’也說不定,見字如面,也算一種認識吧。”

    “切!師傅,您瞎吹的吧?”

    “好吧好吧,爲師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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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京】

    自打漕河全線疏通了以後,進京的行程便大大縮短,這對於乘船的人來說,無疑是福音。旅途中除了稍顯枯燥外,倒也沒其他不適。

    枯燥,那也是因爲這位曹公子是個偏冷淡性子的人,並不怎麼喜歡熱鬧,甚至說話都不想多說一句。他也並非孤僻,確實是懶得跟你說話那種,彷彿還真沒什麼人能入他的眼。

    就好比那天與杜玉奇對弈,下棋就是棋盤上的一場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沒有風花雪月,也沒有憐香惜玉,更沒有‘不忍你輸’這種概念。他一貫都是毫不留情快刀斬亂麻,至少在對弈中如此。

    除了一個人,他可以忍受對方在棋盤上所有的缺點,可以容忍悔棋,耍賴,可以容忍胡攪蠻纏,甚至不按章法下,更甚至還饒有興致陪着一起下五子棋……儘管對方也不見得好高明。

    曹淓毓每日都要擼一擼那隻圓圓的橘貓,他喂的很精細,還有專門的人伺候着。別看平時老是說它,但若是沒有這隻像‘樹洞’一般存在的生物,他的生活會乏味許多。

    即便再沉默寡言的人,也是需要傾訴的。

    在經過將近半個月的航行,船已過了臨清,往德州方向去,期間會經過武城和故城。到了德州之後爲了加快趕路而轉爲陸地,改乘馬車,經由東光,滄州、興濟、青縣、靜海到天津,再由天津走武清、東安到大興、盧溝橋進京。

    如此,便在到達德州後的一天半時間裏,一行人已到了京城的永定門外。

    這一路以四輪馬車代步,就算馬車再先進,依然顛簸的厲害,怎麼也無法與坐船相比。其實男子尚且無妨,而女子就有些苦不堪言,尤其雪衣,自從坐上馬車,就不敢再喫東西,生怕路上給顛簸吐了,兩天下來,人倒清減不少。

    進城之後,曹淓毓派人將杜玉奇師徒護送至虎坊橋的梁園附近,這是她們在京城的落腳地。

    而後曹淓毓便徑直去了正陽門,進了此門,正對是棋盤街,沿着街行至東江米巷路口轉向東,在紅廠衚衕口再向北,過臺基廠,會同館,十王府,然後轉進金銀衚衕。

    他在京城置的業便在金銀衚衕裏,一棟幽深的大宅,外面看不顯,進去之後纔是別有洞天,園中高柳老榆,四季皆蔭,而且一門復一門,牆屏多於地,若是沒人帶路,說不定就迷失在這園裏。有道是‘嫩草平鋪紋捲浪,層臺宛轉勢成航;颭颭僛僛嬌不已,斜風斜日一林芳’。

    大門爲三開,正中一扇大敞,曹淓毓的馬車沒做停留,直接駛進大門,伴着‘塔塔’的馬蹄聲又漸漸消失在重重陰翳之中,而後大門也緩緩闔上。。。

    直至夜幕降臨,

    此時曹宅的大門又一次打開,先有下人出來升起風燈,而後再緩緩打開中門,一輛輕質馬車從大門裏駛出,在寂靜的衚衕裏,清脆的馬蹄聲顯得格外清晰。

    這輛馬車駛出大門,又很快消失在巷口,只餘下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不過一炷香時間,馬車便出現在東安門,停下之後,有三人從車裏出來,稍事整理,而後步行至東華門。

    此時宮門尚未落鎖,三人也只在東華門稍稍停留,便有宦官將這三人領進了東華門。

    養心殿西暖閣,

    西暖閣又被劃分爲幾間,較大的一間正是永明帝與近臣商議機密大事的地方。此時他靜靜的站在隔扇門內,看向門外,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到來……

    而一身玄色道袍的曹淓毓,頭戴同色幅巾,正由宦官引至養心殿,

    永明帝聽到了動靜,難得臉上顯出一絲微笑,

    而曹淓毓也瞟見了皇帝,於是緊跟兩步,上前來到永明帝面前,跪下叩頭,口中呼道:“草民參見陛下……”

    “免禮,雲瀾啊,快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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