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走回大廳，看到顧辰野頹廢的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邊放着一杯熱水，嘴脣都開裂了，卻還是沒喝一口。
他聽說虞顏來了，虞顏來幹什麼，是因爲砸了他，覺得後悔？
這個念頭實在是太懦弱，可他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然而下樓卻沒有看見虞顏，他覺得自己可能被老爺子耍了。
他的臉色本就不好看，這會兒沉下去後，更是沒有任何血色。
“爺爺，虞顏呢？”
顧辰野知道這樣問很沒出息，但還是忍不住。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在一旁緩緩坐下，“你念着人家，人家念着你麼？只怕滿腦子都是封北霆。”
顧辰野的拳頭一下子握緊，眼神屈辱，“那又怎麼樣，我會告訴他，封北霆不是真的喜歡她，虞顏不笨，早晚會看清真相的。”
顧老爺子拿過茶杯，和顧辰野的頹廢比起來，他顯得極有精神，完全就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
“我把虞顏關起來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緩緩放下杯子，“辰野，知道我爲什麼關她麼？”
顧辰野的胸膛劇烈起伏，他不明白，虞顏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只因她運氣差，成了他顧辰野的妻子？
顧辰野難受的捂着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顧老爺子就這麼看着他，看着他像困獸一樣掙扎，一樣無力。
他得讓他明白，對男人來說，權勢纔是最重要的。
站得高了，其他的都是庸人自擾。
顧老爺子很有耐心，並沒有出聲安慰，必須讓顧辰野深刻的感受到如今這種痛苦，憤怒。
他的痛苦，憤怒，都是因爲無能。
顧老爺子起身，“很晚了，早點兒休息。”
顧辰野猛地擡頭，語氣哀求，“爺爺，讓我見她吧。”
他對虞顏的愛醒悟得太晚，以前不敢承認，一旦發現，比海嘯還要洶涌，壓不住，止不了。
顧老爺子並沒有迴應他的哀求，冷漠上樓。
一旁的祕書終於忍不住，輕輕勸道：“老爺，這樣真的能行麼？”
顧老爺子瞄了一眼樓下，顧辰野沒有去休息，就那麼僵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其次是恥辱，這孩子我看着長大的，等明天一過，他就會學會很多。”
祕書沒再質疑，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而樓下，顧辰野坐了一會兒，就詢問保鏢，“虞顏被關在哪裏？”
保鏢滿臉爲難，嘆了口氣，“顧少爺，你還是去睡覺吧，老爺吩咐了，不能讓你見她。”
在顧家，一切都是顧老爺子說了算，其他人不能忤逆。
就連高高在上的顧堂，在老爺子的面前都是恭敬溫順的。
顧辰野的心裏升起一陣火熱，若顧家是他說了算，該多好......
他就不會這麼無力，連看虞顏一眼都不可以。
若是他夠強該多好......
過去二十幾年，顧辰野沒有一刻想過要擁有多大的權利。
按部就班的接受家族的培養，不用很努力就能通過各種考試，很幸運的在十六歲就遇到了自己想保護一生的女孩子，即使他們之間已經是外人眼裏的分崩離析，寧死不回的決裂。
他不用努力就能得到這一切，他的過去二十幾年都過得精雕玉琢，毫無野心。
唯有此刻，唯有此刻他想瘋狂攬過爺爺手裏的所有權利。
他的眼神猩紅，緊緊攥着拳頭，指甲嵌進掌心，鮮血透過指縫滴在了地上。
黑暗滋生的恐懼在蔓延，一切都變得太安靜。
虞顏抱着膝蓋，攥得指節發白。
她原本覺得自己只是有些在意封北霆，可當知道他可能不在了之後，好像身體裏的什麼東西都被抽走了。
完全不能冷靜的思考，理智崩塌成了廢墟。
他們交換的每一個吻，都在腦海裏變得清晰起來，就像是失去了“暫停播放”按鍵的電影，一刻也不停地在腦海中循環播放。
每一遍都讓她非常痛苦。
她一點兒都不想失去封北霆。
她突然很後悔，今晚在他離開的時候，不該懦弱的逃跑，應該留下他的。
她不該藏着自己的在意，不該計較，盤算。
因爲懦弱，因爲遲疑，她可能要永遠失去封北霆了。
想到這，她的眼眶就發熱，熱得滾燙，眼淚無聲的往下流。
她太害怕了，他的熱情和直白，如同開閘的山洪般爆發，魯莽闖進她的世界，燒得萬物無垠。
她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從未有過這樣的衝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響起了腳步聲，她擡起暈眩的腦袋，看到顧老爺子出現在面前。
牆是玻璃的，門也是玻璃的，她將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一把匕首被丟在了她的面前，混亂中，她聽到他說：“你用匕首刺辰野一刀，你和他的婚姻就結束了，也能早點兒去看封北霆，聽說人在市中心醫院搶救，你早做決定，也許能去看他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虞顏的臉色都白了，眼睛也腫着，安靜的看着面前的匕首。
“顧辰野是你的親孫子，顧老爺子，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喉嚨都痛。
“虞顏，做不做在你，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而已。”
他將平板遞了過來，上面是新的照片，一個被血浸染的擔架，還有露出的男人的胳膊。
她認得封北霆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長瑩白。
可是照片上，還有一滴血珠凝結在指尖。
虞顏的瞳孔一縮，一個字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