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他,是在醫院,在他手術後。他坐在病牀上,面向窗戶,人瘦了很多,地上的影子形單影隻。
他也才十九歲,眉眼間已經沒有了年少的朝氣。
商領領在門口站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景召哥哥。”
景召轉頭,手術後他短暫失明,眼睛上纏着繃帶,他尋着聲音問:“你是哪位?”
他不記得她了。
他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傷到了神經,眼睛也許會恢復,但嗅覺不會再恢復了。
這都要拜她所賜。
商領領慌張地跑出去,掉落了腳踝上的紅寶石腳鏈,她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話。
父親曾說:我們領領要是有喜歡的人了,不要像爸爸。.七
一週後,商領領再去醫院,景召已經不在那裏了,他被他當時的“父親”景河東送出了國,然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杳無音信。
商領領沒有去帝都大學,一個人留在了華城,她換了聯繫方式,也換了住址,甚至換了性格。
回憶就到這裏。
商領領放下剪刀,問景召:“你是不是去見明悅兮了?”
小獅子還沒有完全被馴化,還有利齒尖牙,有難馴的脾性和兇猛的攻擊性,生氣了第一反應不是和解,是咬人,那是她因爲生長環境而留在骨子裏的習性。
她握緊手,很努力地控制情緒,她不想再做十八歲的商領領,所以她試着溝通。
她換了稍微柔和的語氣,重新問了一遍:“你早上那麼早出門,是不是去見明悅兮了?”
她心裏惡狠狠地詛咒:自殺是吧?祝成功!
景召還彎着腰,看了她很久,似乎在讀她眼裏的情緒:“手機修好了嗎?”
商領領的手機放在了桌上,她不說話。
修手機的時候,店員重新安裝了手機軟件,裏面的聊天記錄已經沒有了。
景召猜到了,她應該是沒有看到他發的消息。
“早上出門太早,就沒有吵你。”他打開自己的手機,解了鎖放到她手裏,“我去醫院是去看朋友,你知道陳野渡嗎?他是我的同學。”
他輕聲解釋,耐心很好。
商領領垂下眼皮,看到了他手機裏那條她沒看到的信息:“你不是去看明悅兮嗎?”
她看上去還是很不安,還有點焦躁。
“我爲什麼要去看她?我和她並不熟。”
她一下子忘了控制,露出了因爲太生氣而惡狠狠的表情:“你給她拍過照。”
還幫過她。
甚至,他十九歲的時候,去過明悅兮家裏。
商領領一度以爲,明悅兮是景召的初戀,是他即便失憶了也依舊還在意的人。
不過景召不知道她的這些心思,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明悅兮。
他語氣鄭重了些:“我會幫她,是因爲欠了人情,僅此而已。”
商領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景召其實不清楚她是怎麼產生的錯覺,但一定是他給的安全感還不夠。
他是個喜歡做多過於喜歡說的人。
他應該再表現得明白一點。<spanstyle=“font-size:20px;margin-top:-20px;width:0;height:0;display:block;color:transparent;transform:scale(0,0)skew(0,0);“>谷</span>
“領領,”他是第一次這樣直白,“我很愛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商領領睫毛顫了顫,眼淚掉出來,砸在了景召的手背上。
“景召哥哥……”
這一句既委屈,又難過,還有得償所願時,心尖震顫帶來的窒息感。
景召蹲下,仰起頭親吻她的眼睛:“不要哭了,我們領領笑的時候最漂亮。”
商領領喜歡他說“我們領領”,喜歡他說她漂亮。
他吻掉她的眼淚,又去吻她的脣,一下一下地,溫柔耐心。
她開始閉着眼,很乖,後面就不滿足了:“要用力一點。”
景召失笑:“好。”
然後他吻得很重,因爲蹲着,高度恰好,他甚至撩起了她的衣服,把脣壓在了她腰上。
結束是因爲她肚子響了。
她紅了臉,一向臉皮厚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吸吸鼻子:“我餓了。”她可憐兮兮地說,“我中午沒喫飯。”
“冰箱裏有牛排,等我幾分鐘。”景召把她衣服整理好,起身去煎牛排。
商領領也跟去,從後面抱住他。
他動起來不方便,也不敢開火,怕燙到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鬆開:“餐桌上有牛奶,你先去喝一點,墊墊胃。”
商領領抱着不撒手:“你可不可以叫我寶貝?”
他都說愛她了。
她覺得她可以稍微得寸進尺一點點。
“景召,你叫我寶貝好不好?”
景召拆牛排包裝袋的動作停下來。
他叫不出口的。
他這個人,他自己都嫌自己無趣。
商領領哼哼唧唧地撒嬌:“你剛剛還說以後會多說甜言蜜語給我聽。”
景召語氣和神情都很認真,並不是在搪塞:“嗯,我以後會多努努力。”
商領領去咬他的脖子。
“別咬。”他耳根有點發燙,“待會兒還要出去。”
商領領不聽。
景召只好把衣領往下拉了拉,意思是咬衣服能遮住的地方。
商領領開心了,抱着他笑個不停。
商領領喫牛排喜歡七分熟,景召煎得剛剛好,切好了端給她,然後又去廚房熱牛奶。
商領領太餓了,沒法喫得斯文:“已經快天黑了,你還要出門嗎?”
“嗯,和人約了晚上八點。”
“誰呀?”
景召說:“一位導演。”
他沒說是哪位導演。